乔安知道俊草想问谁,主动提道,“阿玖已经四岁,长得乖巧可爱,又冰雪聪明,府里的人都喜欢哄她、逗她玩儿呢。”
自己离开四年,难道她不应该正好四岁,真是废话。俊草睨了乔安一眼,“她的琴学得如何?”
乔安一拍脑袋,“小的差点忘了说,小的请了京师最好的琴师,她说阿玖对音律极有天分,不过阿玖年纪还小,总有些坐不住。”
“此事可由不得她,”俊草看了他一眼,继续问道,“她还喜欢什么?”
乔安支吾了一下,低声道,“这事可有点奇,阿玖喜欢舞刀弄棒,也不知道她哪里看来的。胆子也大,每次看到厨房杀鸡宰鱼,都瞧得目不转睛,很多比她大的婢女,都不敢看呢。”
俊草挑了挑眉梢,“她若是喜欢,以后厨房的差事就交给她了。”
乔安想不到他会如此说,只得讪讪笑了。
用过晚饭,姚氏来到俊草房中侍候,她殷勤问道,“主上,奴婢侍候你泡个脚吧,泡完了奴婢给你捏捏。”
婢妾只比普通奴婢身份高些,其实连妾都算不上,所以见了俊草,只能自称奴婢。
她见俊草点头,赶紧命人准备,自己跪在地上,为他脱鞋。她梳着普通发髻,发间的饰物也很普通,俊草抬手摸了摸她的削肩,“这些事让下人做吧。”
“没事,就让奴婢伺候主上吧,主上有四年没回,奴婢心里十分惦念,”姚氏温柔一笑,遂又低下头去。
惦念?她说得都是真话吗?就像他想见阿玖,想知道她长成了什么模样,但始终欠缺一份勇气。他严令乔安,不许阿玖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孩子。她是以妍的女儿,也是自己的孩子,难道真的要让她对自己跪地磕头,称呼一声主上?
“主上怎么不说话,可是奴婢哪里服侍不周?”姚氏探了水温,又添了些热水。
“没有,”俊草温和地看着她,“这些年委屈你了。”
姚氏拭净双手,端身跪了,“奴婢不觉得委屈,只要能够侍候主上,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好啊,知足才能常乐,”俊草淡淡说着。
“是,奴婢明白,”她拭干俊草的双脚小心捏着,不再言语。
她的手势力道,不轻不重,俊草双眼微阖,似乎已有睡意,忽然外间传来窸窣的声响,俊草眼中寒意顿现,“外面是何人?”
屋口的侍卫很快就揪来一个圆嘟嘟的小人儿,她穿着一身淡粉的褶裙,脑袋总了两只角,两颗葡萄般的黑眼珠,从进屋起就一刻也没离开过俊草,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你这个丫头,半夜三更到正房来捣什么乱,真是没规矩,”姚氏突然换了副嘴脸,指着女娃斥道,“还不将她赶出去。”
侍卫一丝未动,只等俊草发话,他们的静默让姚氏显得有些尴尬。
小人儿没想到姚氏也在这里,小脸黑了一下,随即躬身作揖道,“阿玖见过主上。”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在屋外乱转什么?”俊草板着脸问道。
“阿玖想过来给主上请安,可乔管家说主上很忙,不让我来扰你,”阿玖走到俊草跟前,歪了脑袋打量着他,“乔管事说阿玖这名字是主上取的,阿玖心里可喜欢着呢。”
乔安听说俊草在屋外拿了阿玖,正在问话,一脸紧张地赶了过来,进门就跪地磕头,“小的该死,都是小的看管不利,请主上责罚。”
女娃儿忽然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无辜望着乔安。
“乔管事,这丫头真是被你给惯坏了,对着主上回话,居然还口称名字,府里的规矩难道你没有教她?”姚氏不耐烦地斥道。
“都是小的管教无方,”乔安拉过阿玖,跪在自己身边,耐心教道,“阿玖,还不快给主上磕头,记着要自称奴婢。”
阿玖尚自懵懂,可还是乖乖照着他的话做了。
“主上,这个丫头,整日里无法无天,前几日发脾气不肯学琴,还将琴摔在了地上,”姚氏看阿玖一副乖巧的模样,忍不住将她的丑事抖落出来。
“主上息怒,”乔安赶紧解释道,“只是一张普通的习琴,而且是不当心碰倒的,不是故意的。”
“你不喜欢练琴?”俊草看着地上的小人问道。
她抬起头,瞅了眼乔安,搓着手回道,“奴婢喜欢。”
“若敢说谎,可是要罚的,”俊草淡声轻斥。
“奴婢只是觉得坐久了屁股痛,”阿玖小声辩了一句。
“看来你还没有挨过笞责,若是挨过,便不会嫌弃练琴了,”俊草对着乔安吩咐道,“去将她的琴取来,顺便将笞杖也一并取来。”
阿玖瞧了一眼习琴,又瞧了一眼笞杖,小小年纪居然叹了口气。
俊草瞧她满脸无奈的模样,绷住了微勾的唇角,“弾支你最熟的曲子。”
阿玖依言坐在琴前,一副架势倒还看得过去,可惜没弾几个音,俊草便开始皱眉,“这就是你学了一年的东西?阿玖,你究竟有没有将心思放在上面?”
阿玖缩回双手,嗫喏说道,“奴婢不喜欢弹琴,主上为何非要奴婢学。”
“还敢顶嘴,看来你的胆子真是不小,”俊草挑眉斥道,“乔安,笞她二十。”
笞杖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俊草刚要开口责问乔安的敷衍,无意中瞥见小人的臀股处似有不少旧痕,“乔安,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乔安停了笞杖,低声回道,“阿玖有次弄碎了姚姨娘的玉镯,被罚了二十;还有一回她…”
姚氏等不及乔安说完,急急辩道,“主上,阿玖从小性子野,若是再不管教,长大可不得了。你不知道,她竟然将一只开膛破肚的青蛙,放在奴婢的床上,将奴婢吓了个半死,奴婢实在气不过,便罚了她。”
俊草的心好像被人用力揪了一下,俊雅的脸上全是冷意,“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准,谁也不许动她,阿玖留下,其他人都退了。”
“主上不能无人侍寝,让奴婢留下侍候吧,”姚氏虽然心里不乐意,脸上还是柔情似水。
俊草正眼也未瞧,对她摆了摆手,屋里便只剩一个眼角带泪的小阿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