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草将小人儿揽到自己身边,替她将衣裳穿拾整齐,“刚才打疼你了?”
“回主上的话,”阿玖垂着脑袋,“今日不疼。”
俊草想起她身上的笞痕,轻声问道,“你为何不喜欢姚氏,她对你不好?”
阿玖分辩着他话里的意思,终于还是点头,“她说我娘亲坏话。”
“她都说了些什么?”俊草眉头一紧。
阿玖沉默了会,抽着鼻子说道,“她说我娘是坏女人,做了对不起主上的事,所以主上讨厌我,也不想见我。主上,她说的都是真的么?”
俊草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掏出帕子为她拭去泪痕,也看清了她的长相。她的五官和以妍不是很像,没有那样一对梨涡,可她的双眸更为灵动,眉眼间也显得更为坚毅。
“自然不是真的,”俊草柔声安慰道,“你娘很好,并没有对不起我。”
“主上,”阿玖望着眼前的俊草,只觉得他比画上的人儿还要好看,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是我阿爹吗?”
不知为何,俊草心里莫名一酸,小小的林以妍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那样天真烂漫,与眼前的阿玖有天壤之别,难道自己已经忘了,曾经答应过以妍,要好好照顾她的女儿。
“是因为阿玖不乖,总是闯祸,所以你才不肯认我,也不来看我,对吗?”阿玖眼巴巴地瞧着俊草,眼中又滴下泪来,“阿爹,阿玖以后都听你的,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俊草感到怀中的她微微颤抖,也终于明白她一个女孩为何喜欢舞刀弄棒,因为她想保护自己,不被别人欺负,“阿玖,你若喜欢习武,我找师傅教你,好么?”
“真的么,阿爹!”犹挂着泪珠的脸上,立刻绽开了明媚的笑容,“那我可以不学琴吗?”
“不行!”俊草有些哭笑不得,她究竟是有多讨厌练琴呢。
“阿爹,你这里是不是弄破了,”阿玖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他的额头。
俊草将她放在地上,走到奁匣前,因为伤口被发网遮了,只在露出的地方有些泛红,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所以屋内众人都没有发现。
“督公,奴婢前来换药,”蓝钰在门口回禀。
“进来吧,将门口那几个也叫进来,”听着俊草的吩咐,守在屋外的几名锦衣卫躬身而入。
蓝钰轻轻揭开纱布,他额头的伤口血迹犹在,阿玖见了忍不住问道,“阿爹,你疼不疼,要不要阿玖给你吹吹?”
蓝钰听了,手突然一抖,惹得俊草一阵皱眉。
“阿玖,他们几个功夫都不错,你瞧着喜欢哪个,就认做师傅吧,”俊草望着镜中渗血的额头,想起昨日皇帝的盛怒,心内五味杂陈。自己为云舒求情不过是为了一句承诺,就算皇帝不答应,其实也没什么。让他难过的,是皇帝对他的态度,还有这迎面而来的一块墨砚,皇帝究竟在恼些什么呢?
看到眼前的女娃,三名锦衣卫互瞧了一眼,齐刷刷跪倒在地,“属下不敢。”
阿玖听到俊草发话,雀跃不已,丝毫没有理会三人眼中的拒意。她指着其中一人道,“阿爹,我喜欢他,”说着话,还拉住了这人的手。
“余琪?眼光不错!”俊草的伤口已经完全包好,他点头道,“余千户,阿玖交给你了,她想学什么,你就教什么,不过要学些真本事,别弄那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是,属下遵命。”
“徒儿见过师傅,”阿玖恭恭敬敬做了个揖,笑眯眯地蹦到俊草面前,搂着他的身子道,“阿爹,阿玖今夜可不可以留在这里不走了?”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俊草忽地沉下脸色。
“阿玖没有娘亲,自然要和阿爹一起睡,”阿玖小脸蹭着俊草的肩膀,好似一只撒娇的猫仔,“街坊家的孩子都是这样啊,晚间都和爹娘一起睡,只有我要和别人一起睡。”
“你站过去,站好,”俊草将她拉到一旁,“各府有各府的规矩,你若是不喜欢和别人睡,那就自己一个人睡,出去吧!”
阿玖两只眼睛眨巴眨巴,恍然大悟般说道,“阿爹,是因为姚姨娘,所以阿玖才不能和你一起睡么?”
“当然不是,阿爹要歇了,你回去吧,”俊草冷着脸,将阿玖拎了出去,转头瞥见蓝钰一边铺床,一边正在偷笑。
“有这么好笑吗?”俊草抬腿便踢了过去。
蓝钰哎呦一声,闪到一侧,边笑边讨饶道,“督公舍不得罚大小姐,倒拿奴婢出气,奴婢可冤枉着呢。”
“大小姐?!”俊草自言自语道,“她到底该姓林,还是姓苏?”
“大小姐是苏宅的人,自然应该姓苏,”蓝钰收了笑意回道。
“苏玖玖,”俊草念了两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侍候我就寝吧,你刚才那一使力,我脑门现在还闷疼着。”
“奴婢该死,奴婢只是没有想到,大小姐会这般称呼,”蓝钰低头服侍他脱鞋上床。
大小姐!!俊草微微笑着,若是可以,自己会尽所有可能,给她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才过两日,宫里便来了人,说皇帝有事请俊草回宫商议。虽然皇帝用了请字,也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口谕,俊草还是立刻赶了回去。
见到俊草磕头行礼,皇帝亲自将他扶起,好颜色地问道,“俊草,那日都怪朕,被气胡涂了,你额头的伤要不要紧,御医怎么说?”
“多谢万岁爷垂问,奴婢早已无碍,”俊草低头回道,“奴婢僭越冒犯天颜,还请万岁爷责罚。”
“哎,实话同你说了吧,”皇帝轻叹口气,“朕不是同你怄气,是贵妃!她居然向朕求情,要饶了那厮的性命,朕心里憋着火气,一时间才没有忍住。”
俊草终于明白了那通怒火的来由,没想到万贞儿得知实情,依旧还想留钱元一命,倒是自己白白代人受过。
“钱元的尸首,朕已命人葬了,云清已经伏法,至于云舒,”皇帝看了眼始终垂首侍立的俊草,温言说道,“他还在诏狱,就由你来发落。”
“万岁爷,这可使不得,”俊草作揖回道,“此案事关皇嗣,还请万岁爷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