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得怎么样了？”伊亓问道。

江布躺在花园中的藤椅之上，双眼怔怔的望着天空，手上的折扇无力的来回晃动着。显然他并没有听到伊亓的询问。

伊亓走上前去，附身对上那张若有所思的脸。江布毫无防备，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得从藤椅之上摔落下来。

“你小子做了什么亏心事了？”伊亓看着江布略有些滑稽的神态，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嘲讽的神情。

“伊亓师傅！”江布扶着藤椅，从地上爬起来，“有件事情我有些想不明白。”

“哦？”伊亓转过身坐到旁边的石凳之上，饶有意味的看向江布，“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

江布一把将身体甩到椅子上，探出上半身凑向对面，左右顾盼之后，伸出右手遮住自己的嘴唇小声的说道，“我昨天夜里……”

“诶！”伊亓一把将他的头摁了回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非要这么鬼鬼祟祟的说出来？”

“我昨天晚上不是去楼子里吗？”江布收回身子，轻声的说道。

“你还有哪天不去的？”伊亓打断江布，一脸鄙夷的神情看着他。

“不是啊，师傅。”江布摇了摇头，“我昨天去了一家花楼，感觉里面的情况都不太对。”

“花楼不就是作乐的地方吗，还能有什么不对的？”伊亓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自顾自的喝起茶来，似乎并没有把江布的话放在心上。

“昨天经历的一切，”江布一脸愁容，“都好像是在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吸引过去一样。”

“巨大的力量？昨天你都遇到了什么人？”

遇到了什么人？

江布一时间好像失去了记忆，他闭上双眼仔细的回想，脑中开始闪回昨天的一个个场景。

一个如往常一般殷勤的赌场老板，象征性的寒暄几句，聊聊花楼和赌场的趣事或许只是随意的说道；一个突然出现的流浪汉，为了几个银钱甘愿搭上性命；一个之前未曾听说过的花楼女子，其神秘胜过美艳；吸入散天的烟气之后坠入的混沌境地。

纷杂的人和事物一时间同时涌现出来，使得江布头痛欲裂。他从沉思之中抽离出来，双手开始疯狂的拍打自己的双鬓，用力之大，眼角竟渗出丝丝血迹。

伊亓看见此般景象，连忙抬手将江布的双臂按下。一时间江布整个人如同困兽一般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

伊亓微微一惊，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双手之下，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这具肉身之中翻涌着。虽然这力量还没有完全爆发出来，但是其激荡出的如海浪一般层层推涌而来的余波已然令这个见识过无数强者的中年人为之一震。

江布的挣扎并没有减弱，反而越发的强烈起来。伊亓的双手再次发力，把江布从藤椅之上拉起，然后顺着他体内发散出的力量将他按倒在地，并反身抵住江布的双腿。即便是四肢已经被牢牢的压制，江布的躯体依然在不停的颤动。伊亓感到手中越来越重的灼烫感，转而看到江布露出的半张侧脸已经变成了令人惊怖的血红色，一时略微慌神，手中的力稍稍分散。而趴伏在地上的江布感觉到了这一丝异动，顿时便将背身压制的伊亓弹开。

江布站在原地，身上的衣服在一阵青烟之中被灼烧的只剩下一些残片。裸露而出的血红色皮肤中隐隐的可以看到点点辉光。两只手臂上的筋脉纷纷暴起，血液在其中快速的游走。他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也随着沉重而有节奏的呼吸张弛着。等到呼吸声慢慢的安静下来，江布终于抬起双眼。这眼神着实让摔倒在花园另一侧，此时正按压着胸口的伊亓大吃一惊。他看到江布的双眼之中，两道泛着淡淡蓝色的光束直射而出，如同多年之前他在下嵃城的夜空里看到的金雀雕像所发出的光芒一般。

江布开始慢慢的走向的伊亓，双脚经过的地方，地上出现一个个的血红色的印记。

伊亓看向静静站立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怪物”，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侧过身子靠到水塘的旁边，然后突然发力，引得身后塘中掀起数丈高的水幕。原本清澈见底的池水，此时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灰白色，将后面的景象完全遮掩。伊亓双腿向后猛蹬，身体顺势扎进水幕之中。水幕之后，伊亓两脚在空中微微点踩，脚尖每落一处，身下水面上便兀的生出一条水柱来，抵在他的脚下，将他轻轻托起。伊亓借着不断升高的水柱，终于闪身躲进围墙处的角楼之中。等到水幕落下，江布的面前只剩下了湿漉漉的的地面和微微波澜的水塘。

江布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水塘。已然恢复平静的水面突然又开始慢慢的沸腾起来。一时间水塘之中的鱼虾纷纷跳脱出水面，在最高处泛白变僵，伴随着一阵白色烟气变成了一个个空空的躯壳。

忽然，江布的目光从水面转向天空。与此同时，他的体内无数的辉光开始更加疯狂的涌动起来，光亮也越来越刺眼。相比之下，他的皮肤的血红色也变得黯淡下去。辉光渐渐的汇聚一处，顺着他的咽喉从口中喷薄而出，散落在江布的周身，又如点点火星一般，在一瞬闪光之后，变成一颗颗灰尘。

光亮消散之后，躲在角楼之中的伊亓才稍稍站起身，探出头来向下望去。只见失去辉光的江布如同软泥一般瘫倒在地，皮肤也恢复了之前略微有些蜡黄的颜色。

伊亓轻轻一跃，便从角楼跳出稳稳落在地上。他疾步来到江布身前，一把将其抱起放在藤椅之上，然后伸手轻轻按在脖颈之上。

“搏动还是一如既往的虚弱！”伊亓按了许久之后，终于无奈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不过，”他直起身来，对着江布的身体细细的端详，“身体好像是强壮了一点。”

伊亓按了按江布的胳膊，他可以明显感觉到那股辉光喷出之后，残留在他身体之中的力量。

太阳过了头顶，江布终于慢慢的睁开了眼，他茫然的望向四周，只看到伊亓一只胳膊支撑着头，侧着身子倚靠着桌子轻寐。

“师傅。”江布轻轻了喊了一声。

伊亓从困顿中恢复过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布从藤椅上起身，在周围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又朝着空气挥了几拳，顿时感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力量四处游窜。

“体内似乎是有一股力量，”江布来到伊亓的面前，“只是这力量并没有跟随着动作散发出去，好像并不受我控制一样。”

江布坐回去，整个人如坐针毡一般不停的颤动着。

“静不下来？”伊亓问道。

江布摇摇头。他已经尽力的控制自己的身体，可身上的每一个关节和每一块肌肉因为体内力量的冲击而失控般的颤动。

伊亓思索了一阵，然后把江布引到水塘边上，趁其不备，一把将其推进水塘之中。

江布毫无防备，一头栽了进去。

江布在深水之中上下翻滚了几次，终于平稳的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现在感觉又如何？”伊亓站在岸边，神情严肃的问道。

江布的身体慢慢的安静下来，他集中精神仔细感受自己体内的力量。

“我感觉他们都汇集到了一处，在腹中，正在向上散发。”

“能控制这股力量的走向吗？”

江布微微低头，紧闭双眼，暗暗发力。不过一会儿，又睁开了眼，失望的对着岸边微微摇头。

伊亓眉头一紧，水中腾起一朵巨浪，把江布托举起来，轻轻一顶，便把他送回到了地面之上。

“现在又如何？”

江布从地上站起身，又仔仔细细的感受了一遍，此时身体里却没有了异样的感受，好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像是消失了。”

“不！那股力量并没有消失，”伊亓不紧不慢的说道，“他们只是过了发作期。进入到了休眠状态而已。”

江布一脸惆怅，好像是对自己体内的力量有些排斥。

“你昨天都见过了什么人？”伊亓再次问到这个问题。

此时的江布没有了痛苦的神情，他稍稍回想便将昨日里遇到的人和事统统的讲了一遍。

“什么样的熏香？”伊亓似乎听出了一丝诡异。

江布也说不出来具体的形态，他又回忆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想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一种熏香，应该没什么不同吧。”

眼看这番询问到底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伊亓也不再追问下去。

“现在你的身体稍稍的有了一些长进，只是相对于你体内休眠的这股力量，你的身体还是弱了一些，现在还难以驾驭得了这股力量，甚至会有可能被它反噬掉。所以，”伊亓看向江布，神情颇为严肃，“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精神，避免让自己的身体被它所摆布。”

江布点了点头，但他的心里仍有余悸。“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吗？让它从体内排出去？”

伊亓微微摇头，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可是如果你的身体足够强壮，那么它就会与你融为一体！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