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就是车前的两盏车灯,照着前面的路。
孙赛赛恐惧之下,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要不要从车上逃跑?
现在自己是一人坐在后面,如果想跑,拉开车门,就能跳下车去。
目前,对方只有两个人,自己仗着腿长善跑,甩开这两个人应当不在话下,但前提是,跳车的时候,能够保证自己的两条腿安好,没被摔断。
还有一个问题是,这里是什么地方?即使能够摆脱这两个人,自己要往哪里跑?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可如果不跑,这样一路开下去,开到一个她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地方,那不更完了吗?
她脑子里各种念头不停地闪过,想得她脑仁直疼,可就是下不了决心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坐着,等着,担心着……
忽然,孙赛赛看见远处有亮光,像是灯光,又像是火光,隐约还能听到喧闹的声音。
这个景象,她在内地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
车朝着有亮光和声响的地方径直开过去,孙赛赛感觉自己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不过事到如今,无论面前面有什么,也只能面对了。
坐在前面睡了很长时间的库尔班,这时也醒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孙赛赛,发觉她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便对她说:“咱们这就就要到目的地了,这一路累了吧?我想,你一定会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的。”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声音也很爽朗,可是孙赛赛听了,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紧张。
亏得车里光线暗,库尔班看不到她的神情,不过孙赛赛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腿,这个时候抖得愈发厉害了。
车终于驶进了那片光亮,看上去像是一个村口。那里发出的光亮,来源于房屋窗口的一些灯光,但更主要的,是村口附近的那一堆堆篝火。
只见一群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
见汽车开过来了,众人停止了歌舞,围了上来。
看到围上来的人,孙赛赛的心里马上轻松了许多,哪些人人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多数都是村民的模样。
库尔班笑着对孙赛赛说:“这就是我现在工作的村子。本来我可以不着急回来的,但是今天这个村子里有个姑娘要出嫁,这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她们家要我一定来参加。我赶回来就是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刚好你说想来南疆,领略一下我们少数民族的文化风情,我想,这个机会对你来说,也是非常难得的。反正你也没有具体的旅游目标,就带你来了。我们村里条件有限,不过我们工作组有女同志,晚上等大家玩够了,你可以睡在女同志的宿舍里。”
这时,孙赛赛心里的那块石头,才算彻底落地了。
^_^
徐信诚下了高铁,坐上了在高铁上就已经预约好的快车。
他问司机距离还有多远,司机说不远,一个多小时就能到。
徐信诚赶来的时候,他乘坐的高铁,没有在那个小站停的,所以他只能下了高铁再倒汽车。
司机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看上去憨厚朴实。
徐信诚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大年三十晚上还跑车。
司机淡然一笑,说:“首先,如果我不跑这趟快车,咱俩也见不着面,你也不会向我问这个问题。第二,既然,我放着年不过,却出来跑活儿,一定说明我很缺钱。就是这么回事儿,没别的原因,家里头需要钱。所以,什么过年,什么休息,在我这里都没什么感觉,只要能多挣一点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强。”
徐信诚提起了兴趣,试探着问:“方不方便告诉我,你家里遇到什么事了吗?”
司机说:“那有啥不方便的?我家老婆肾不好,做透析多年,现在需要换一个肾。攒钱,就是为了给她换肾,可这钱一直也攒不够?”
徐信诚听了,说道:“换肾,那可是个大手术,需要不少钱呢。”
司机说:“谁说不是呢。但我们家有一个好处,也许是老天爷的意思吧,我老婆在配型的时候发现,我可以跟我老婆配上,我们俩无亲无故,只是两口子,却能配上型,你说这是不是天意?肾源已经经有了,我现在就需要把手术费挣出来,那对我来说也不是个小数哎。”
徐信诚问:“那你捐了肾,自己怎么办?“
中年汉子呵呵笑了:”那能怎么办?我有两个好肾,捐了一个,我还有一个。我身体这么好,能有啥问题?那是自己的老婆,我当然心甘情愿。这么些年她跟着我吃苦受累,关心我,照顾我,这算是我给她的一点报偿吧。”
徐信诚听了心里十分感动,暗地里佩服这个朴实憨厚的汉子。
他跟司机在网上约定的车费是一百元。徐信诚想好了,等到了目的地,额外再给他二百元。尽管这三百元不顶多大用处,至少,他是徐信诚对这个憨厚善良的汉子,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吧。
路上行车,并不好走。这里地处华中,既不像东北那样冰天雪地,又不像南方那样依然草木葱茏。
正值冬季,沟沟坎坎的道路很坚硬,走起车来十分颠簸。更要命的是,路边的路灯,不但稀少,而且光线很弱,很难看清路上的沟坎和石头。
聊完了司机的事儿,司机又向徐信诚发问。他对徐信诚的这个古怪的行程,也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老哥,你觉得我大年三十还跑车很奇怪,我也觉得你很奇怪啊。大年三十晚上,你打我的车,大老远的去医院,是去看人吗?看爹妈?还是看媳妇?”
徐信诚说:“都不是,我是去看一个新老朋友。”
司机觉得很奇怪:“什么叫新老朋友?”
“这个朋友是我才认识不久的,所以是新朋友,但他岁数不小了,比我还大,特别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们好像早就认识了,就像老朋友一样。所以,我管他叫‘新老朋友’”。
“你这位‘新老朋友’怎么了?”
徐新成没有顺着他的话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坐过高铁吗?”
“还没坐过,但我天天能看到高铁。我想等我老婆换完肾了,我带他坐高铁,去北京上海玩玩。”
“好,那么我告诉你,我的这位新老朋友,就是研究高铁技术的专家,在咱们国家差不多是头号专家。”
中年汉子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徐信诚接着说道:“你再睁大眼睛,看看我。”
中年汉子不解其意,但还是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老哥。
“看你干啥了?”
“咱们国家的头几批高铁,就是我带着人造出来的。”徐信诚的声音里透着得意。
“我的妈呀!”中年汉子直着嗓子叫了一声。“我咋还有这好命呢,居然还能拉上你这样的名人!”
徐信诚笑了两声,嘴上还谦虚着:“我可不是名人,只是高铁太有名了,我们都跟着高铁沾了光。”
“等到了站,你给我签个名儿行不?”中年汉子向徐信诚提出要求。
徐信诚心里越发得意,嘴里依然低调:“我签字值啥钱呢?不过你既然要,我就给你写几个字,也算咱们交个朋友。我们这个行当,很辛苦。当然,你这个活也不容易。之前,我还有一位老弟,当年跟我是技校的同学,他是高铁神医,高铁有什么毛病,他一听就能够找到毛病在哪儿。去年的时候,突发疾病去世了。我到现在心里这个劲儿,还过不来。所以这次,我的这位高铁专家朋友又得了重病,到现在昏迷不醒。我的心里特别难受。反正家里也是我一个人过,在家呆不住,就决定坐车来探望他。对了,当时我的那个老弟高铁神医,他临走的时候,我陪了他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呢。那段日子实在是太煎熬了。现在想来,还忍不住想哭呢。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大过节的我这个老头,一个人打车要去那个医院。”
司机还是有疑问:“他那么大的名人,怎么会到我们这么小的地方住院呢?太奇怪了吧,他为什么不去北京上海的大医院去治病呢?”
“这个高铁专家啊,是个闲不住的人,马上要过春节了,他还坐着高铁全国各地跑。这次犯病,也是在高铁上,跑了全国了几个地方以后,他回老家准备过春节,在路上突然犯了病,还差点要了命。亏的那个列车长,特别机智,在高铁上抢出时间来,把他送到了你们的那家医院,时间上一点都没耽误抢救,这一点还是挺让人欣慰的。因为他的病情很危重,那家医院医疗条件和医生水平也都不错,所以目前就没有转院,还在那里住着。”
前面是一个丁字路口,视线不太好,也没红绿灯。
司机闪了闪大灯,想加速冲过路口。
徐信诚还想跟他再说些什么,刚一转头,突然发现司机的那个方向有大灯晃过来。
徐成情知事情不好,忙喊声:“危险……”
只听“咣当”一声巨响,他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