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峰只听屋中那声似卓辉朱之人哈哈一笑,说道:“大汗行事谨慎,如此甚好,不过大汗心切不可多虑,此事只待大汗首肯,有我大明一力持扶,定无不成之理,大汗身居宝位只是早晚之事,只是如今大汗需要在心中早做决定,如今之势,如是再晚,大汗只怕自身便也难保,前晚之劫,大汗切不可忘。”
杨青峰耳听此话,心中大惊,心想卓辉朱不知又在计谋何种阴险之事,怎地竟牵连上了大明?却脑中又糊涂至极,心想听他口中所称那人便是大汗,又说什么他身居宝位只是早晚之事,这却是什么意思?当真让人心中好生不明。
却听屋内那声说道:“这一件事,且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屋内一时至静。
过了许久,方始听的那声似卓辉朱之人说道:“既是大汗还要再加斟酌,我先告辞,大汗切不可拖了时久,晚则时机尽去,只怕难以成事。”那声说道:“好好,公子慢行,恕我腿上有伤,不能身起相送。”杨青峰忙从窗下撤身隐于暗中,只见一人从屋内身出,眼看此人却不是卓辉朱是谁?只见他手中持扇,举步轻闲,体态甚是风流潇洒。
那二位侍女正从前院燃了灯笼重将身回,见卓辉朱身出,问道:“公子是要身去?”
卓辉朱道:“正是,烦请二位姐姐在院中挂上灯笼。”
二人道一声好,三人一起去到前院,杨青峰自在其后悄悄暗随,见二人在院中空阔之处挑了三盏灯笼,就如那晚自己在对面阁楼之中所见一样。
杨青峰心中不觉又是突地一跳,心想依此之势,武擎天定是又在斜对屋阁楼之上隐身而待,此灯笼便是卓辉朱与他相约身去的信号,却不知他二人是何时将身至的此地,自己初时去那阁楼之上怎地不见的武擎天?难不成他也如前些晚自己一般,见了自己,便将身隐去暗中,自己却还不知?心中不觉一股寒意升起,心想卓辉朱精明至极,又极富智谋阴险,今晚也不知他在与人所谋何事,竟是牵连的有大明,只怕非是一般小事,我自今而后行事,当要万分小心仔细。
却见卓辉朱在院中站了一时,对二女说道:“二位姐姐请前带路,我还是从后门出去吧。”
二位待女嘻嘻一笑,竟与卓辉朱十分相熟一般,挑灯在前,卓辉朱在后,一路再向后院而行。杨青峰自在三人身后不远不近的悄悄暗随。
行了一时,到了后院之角,有一扇小门,那前行之女去了门栓,正要开门让卓辉朱身出,却听卓辉朱在后说道:“二位姐姐且慢。”
二女闻言转身,却见卓辉朱从身上取出两锭大银,说道:“二位姐姐辛苦,这是小弟一点心意,请二位姐姐收下。”言毕伸手将大银向二女递去。
二女也自欢喜,却见卓辉朱将递银之手乘隙在二女手上一捏,一女脸色羞红,另一女却似久经风月,又见卓辉朱面白脸俊,出手阔绰,心中也自春意荡漾,脸上媚颜大生,浪笑道:“哟,想不到小哥还挺会事,瞧你这小娇样真让人疼,来来来,让姐姐也摸一摸你这又白又嫩的小脸蛋。”
杨青峰心中陡地涌上一股厌恶,心想这卓辉朱难怪先前要向努尔哈赤求娶玉录玳,果是好色之徒。见他二人自顾调情放浪,心中不由作呕欲吐,不想再看,将身回转,去于刚刚卓辉朱二人在内中密谋的那间大屋,再至窗下。那屋中依旧灯光不灭,杨青峰手上沾了口水,去那窗纸之上轻轻一点,那窗纸无声无息破了一个小洞,杨青峰探眼从洞中向屋内看去,只见一人身坐坐椅,左腿平置于身前木凳,上面可见一处敷着药膏,正是前些晚被多尔衮箭伤大腿的大阿哥褚英。只见他长吁短叹,心绪极是不宁,又似心中有极难决断之事,大是踌躇心焦之状。
杨青峰伏身窗下,心中不由糊涂至极,眼见屋中之人便是褚英,怎地刚刚耳听卓辉朱口口声声所叫却是大汗,这几日不见,褚英做了大汗,满城之中竟是毫无声息,今日白天也不曾听玉录玳说及,若褚英做了满人大汗,那努尔哈赤却又为何?杨青峰头脑之中一连转了数转,也是不曾明白。
忽然,杨青峰脑中一念而闪,刚刚听二人在屋中说话,卓辉朱口口声声称呼那褚英为大汗,却又听褚英似有心怯,口中说卓公子切不可如此而叫之语,难不成称褚英是为大汗只是卓辉朱个人之意?一时杨青峰心中似有所明,又似不明,心想他二人退了屋内侍女尽去,便似在屋中密谋,卓辉朱所说只要褚英应的,便有大明扶持他,又扯上了大明。如今大明汉人与满人可是势同水火,又听卓辉朱口口声声叫褚英做汗,心中忽地顿悟,心说是了,卓辉朱定是在与褚英密谋由大明扶持褚英做那满人之主,以取努尔哈赤之位。这卓辉朱果是阴险,竟来搅和满人之事,却是为的什么?心中又自一惊,听那卓辉朱所说,只要褚英首肯,便由大明一力扶持,他却有何能?可说如此之语?
他到底是什么人?
杨青峰身在窗外呆了半晌,再不见屋中有何动静,探目再向屋内去看,见褚英面色忧戚,大有心焦如焚之态。杨青峰心想,如若自己心中所猜他与卓辉朱暗中所谋之事不错,此时褚英定是尚在心中难以下了决心,是以心绪难以宁定。身上却又不由激凌凌打个冷战,暗想那努尔哈赤与褚英是为父子,今听玉录玳之言,褚英虽在心中难下决意,但显然已有心动之想,如若不然,怎地会有犹豫之象?虽他心尚不定,但有心动,在杨青峰心间也觉大是不可思议,只觉人间怎地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而生?为了一个汗位,子与父竟生计谋之心,尤其是那卓辉朱更是可恶,竟然在他父子间大起挑拨离间之事,当真不是好人。
杨青峰正在心中作此之想,忽然听到有声啊的一叫,便似身上猝然中剑之时所出的惊诧痛苦之声,音虽不高,入于耳中,在黑夜里听来也是十分清晰。
杨青峰心中一惊,辩那声起之处正是在后院。心知刚刚卓辉朱与那二女正在那处浪情调笑,心中不及细想,足下早起,起一阵疾风,尚不到后院,又听的有兵器相交之声大作,足下更疾,几个起落,远远已可见那后院斜挑的一盏灯笼,灯影之中,两条人影往来相斗,一人身影细纤,一人却是身形十分粗壮,在那灯下厮杀,所差十分显著。
杨青峰将身近前,眼已看清,那身形细纤者正是卓辉朱,身形粗壮之人却是不曾见过,只见他上身赤膊,满身肥肉尽显,足下所行却不见笨拙,手上持一柄精钢铁锤。一边那手执灯笼者却已不是刚刚那挑灯侍女,却是一个年约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沉神静息,一脸凄冷之气。
杨青峰再向他身侧一瞧,这一眼所看,心中不由大是震怒,只见一人仆卧于地,身下一滩鲜血所出,染的地上之草也是一片凄红,身上之血所出犹自不止,正是先前那挑灯侍女,所伤之处正在喉管,显是已不能活了。另一侍女身瘫一角,虽是身上不见有伤,早已惊吓失神,自将双手遮了双眼,口中连大气也不敢出。
杨青峰只道那侍女是为那挑灯之人所杀,心中痛恨他出手狠毒,便要出手惩戒,尚不及探掌,只听一阵风响,凭空自院外跃进一人,也是一脸凄冷之色,却是武擎天。只见他身形飘逸潇洒,足尚不及踏地,手上长剑一抖,将那正与卓辉朱相斗之人手上招式尽数接下,脚始接地,足下一旋,将身置在卓辉朱之前,卓辉朱借势将身向后一退,手中钢骨折扇啪得一合,口中却轻喝一声:“各位住手,我有话说!”
武擎天正是依与卓辉朱所约信号在外相候,久不见卓辉朱身出,却听院内有人打斗之声,心知有异,便忙将身跃入院内。
先前杨青峰眼见,武擎天原本手执折扇以做兵器,今他身随了卓辉朱,见卓辉朱以扇执手,他便以剑而使,杨青峰眼中见了,心想武擎天对卓辉朱果是有心,今卓辉朱使扇,他便转使长剑,他心中自是在想自己如若依旧使扇,只怕会折了卓辉朱风头,对卓辉朱果是十分相敬。
卓辉朱一语而出,武擎天手中长剑一晃,自将身向后退了两步,那身形粗壮之人勿自连连进招不止,虎吼声中犹自将身抢上,武行路一声冷笑,手臂陡地一圈,手中唰唰唰连去三剑,一剑径点那人执锤之腕,一剑又指那人足膝,身反之间,手中长剑却是绕那人脖颈旋了一圈,每剑皆在疾进疾出须臾之时,尽是他武家穿风扶云剑剑法之中的精华。那人虽是勇猛,猝然之间,武擎天剑之所出,差点便取了他身家性命,心中肝胆俱失,将身急退,直去了五步,方是止身。
却见卓辉朱手中折扇向二人一指,口中说道:“敢问二位是何方高人,今无端进身向我寻衅,是何之意?
身形粗壮之人正要大叫大嚷出声,却听那手执灯笼之人说道:“你今问我,我正要问你,你夜至更深,缘何居于此处,有何图谋?”
卓辉朱哈哈一笑,说道:“我今至于此,已得此间主人之允,何来图谋?倒是二位,未经相邀,便将身私入此宅,却是有何居心?”
手执灯笼之人也是仰首一阵大笑,说道:“私入此宅?当真是可笑至极,在此抚安城,我想去于何处,便去于何处,只怕不是你可管得!”
卓辉朱面上划过狐疑之色,却也只是一闪而过,沉声问道:“你可知此处所居是何许之人?”
那人嗬嗬一阵冷笑,说道:“如若不知此处所居是为何人,我便不会在此见得着你。识相的,便乖乖的随了我去,免的待时动手,伤了你的皮肉筋骨,可是十分不好。”
卓辉朱面色一紧,旋即已复平常,说道:“既是如此,我今还有一事不明,看你二人面相,也不似满人之族,却是何方人士?可否见告?”
那人听卓辉朱所问,稍显踌躇,却也毫无顾忌,说道:“不怕为你所知,我兄弟二人便是漠北大元国兴元国师座下弟子,我叫莫日根,这是我师弟巴图。”
卓辉朱脸上惊疑之色又是一闪,问道:“二位既是大元国国师座下弟子,怎地我从未在大汗之处见过你二位?你二位的师父兴元国师现在何处?”
一边所立身形粗壮之人,便是那莫日根所说的巴图,只听师哥与卓辉朱相互对答,早在一边忍隐不住,听卓辉朱又问自己师父身在何地,忙开口嚷道:“我师父在……。”后面话语尚未说了出口,只听莫日根冷言说道:“你别只顾自问,今且随了我去,自会见着我师父他老人家。”
卓辉朱忽地又是一阵大笑,说道:“我今如是随了你二人前去,安得还有我命在?”
莫日根正色说道:“你只须将今晚在此地所行内中之事对十四哥详加言明,我自会在十四哥之前乞你无事,看你是为汉人,自此自回中原,自是永无身患。”
卓辉朱眼眉一举,说道:“如此之说,你等是受了那十四哥多尔衮之使前来此地?如此我知道了。”身形忽起,却是直冲莫日根之身而去,手中折扇前出,竟是直对了莫日根咽喉而戳。
莫日根身手也自了得,虽见卓辉朱猝起而袭,心却不慌,正是高手临敌不惧,身有绝艺在身,眼见卓辉朱手中折扇即至自身咽喉,却不退身,只将左臂一举,手上使拳,自下而上,却是荡向卓辉朱执扇之臂。此出看似漫不经意,实则迅如疾风。却在他右手之中,尚自执一盏夜中照明所用的灯笼。
卓辉朱忽起之时,不去突袭巴图,却先击莫日根,自是在心中寻思莫日根才是难敌之人,只望出其不意一击而成,却不料莫日根身手之疾大出心中意料,刚刚自己与他师弟巴图交手,虽觉那巴图身粗体壮,功夫却也稀松平常,以此相推,心中料莫日根身上之功定会超出巴图,却也不曾料到他身手竟有如此之利,与那巴图全然不是一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