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辉朱见莫日根展臂执拳斜地里荡向自己执扇之腕,手上折扇不敢继向前出,忙将手势一缩,足下急止进势,将身立住。耳中听莫日根冷冷之言说道:“今日定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吗?”执那灯笼之手一伸,巴图急将身上前,将灯笼接去手中。
卓辉朱也是言语冰凉彻骨,说道:“定要如此,方能止手,不过我可断言,今日之斗,定是你死我活,今日此地便是你师兄弟二人的葬身之地。”
莫日根一阵大笑,说道:“好大的口气,不过依我之见,你如要胜了我,只怕还没那个本事。”
卓辉朱道:“我要胜你,自是不可,不过眼下,却有一人,你决然不是他的对手,虽是那人无脑,不过我想值此之时,大是大非想必他尚能分辨的清楚,想你大元,便是先前欲夺我汉人之地做我汉人之主,却被我大明太祖皇帝赶去漠北的忽比烈的后人了,今却至于此地,有何居心?况今以你女真之人与我汉人在此相斗,那人再是无脑,想必也是不会无动于心。”说时,眼光向杨青峰一扫。
他口中所说那无脑之人,自是指的杨青峰了。
杨青峰听卓辉朱又说自己无脑,心中记的卓辉朱有此之说,已经是第二次了,心想虽然你说我无脑,难不成有脑便是如你一般处处阴险算计于人?心中大觉好笑,也不去想他。
莫日根听卓辉朱之言,又见他眼神所示,知他所说那人便是杨青峰,也将眼向杨青峰浑身上下打量,见杨青峰虽面色神情刚毅,却年纪甚轻,约莫尚不及的自己一半,眼中大起怀疑之色,却又似忽有所悟,说道:“近日耳听,数日之前有一人,隔空以掌力震偏了努尔哈赤手中之刀,莫不是便是眼前这位英雄?”
卓辉朱面上立起得意之色,说道:“亏你还是识相,在此辽东偏僻之地,身有此能之人,除去眼前这无脑之人,却还能有了谁?不过如今,即便你知了,却也为时已晚,今日你不将性命留在此地,定是离不开此处了。”
殊不知卓辉朱此言所说,却是恼了一人,只见他忽将身起,去势如风,只向那莫日根而出,便似要只以一剑,便要将他性命夺去一般。
此人便是武擎天,也不知他为何而怒恼。
武擎天快,莫日根更快,只以一双肉掌敌他手中长剑,时以掌击,又以拳打,或以指戳,皆是将武擎天长剑迫于身外,数十招而过,武擎天以一只长剑,竟是难以近得他身。武擎天一张俊脸胀得透红,只将手中之剑使得如似旋风一般,却显然不是莫日根敌手。
卓辉朱手中执了折扇,自将身立一边,便似没事一般,待二人数十招而过,见武擎天不是莫日根敌手,方显关切,眼中瞅了时机,忽地将身一起,手中折扇前探,那莫日根以一双肉掌对武擎天长剑,正以身游走,此时眼中看不见卓辉朱,朱辉朱这一扇所去正是莫日根后背。一边巴图所见,惊吓失声,却又手中执了照夜灯笼,难以去手,只在口中连连惊呼。莫日根却似背后生得有眼也似,将身一矮,就势俯身,前出之手去抓武擎天执剑手腕,左腿后撩,以脚来踢卓辉朱点来之扇,二势却尽皆是为虚招,只为分卓武二人心神,不待那招使尽,身形忽变,滴溜溜身旋,斜地里向左而去,恰是出于卓武二人之围,忽地止身,身向二人而立,单手揖胸,神定于身,竟有中原佛家弟子定神之式。殊不知莫日根之师兴元国师,自幼所修却是西藏喇嘛之教,与中原佛教原出一体,自是有许多相似之处。
杨青峰一旁眼看,见莫日根只以一双肉掌与武擎天相斗,却占尽先机之势,又见卓辉朱身出相助,莫日根以一抵二,依是不落下风,心想自己与卓辉朱相处之时,他有伤在身,不知得他身上功力如何,那武擎天自己却是见过,在那栖绝峰上,在以杨公公为首的一众东厂阉宦之前,他犹自敢将身出,自不是一般庸手,今与卓辉朱二人斗他一人,尚自不敌,这莫日根一身功力自是非同一般。再拿眼细看,见莫日根以身游走于卓武二人之间,出掌摆拳,竟是游刃有余,那拳出势挟虎虎之风,掌上满蓄劲力,只瞅时机,一掌便要成功,卓武二人面上俱已现了热汗之气,莫日根却是依旧气平心静,不见丝毫吃力。
杨青峰又见莫日根印堂鼓饱,知他内力修为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心想今日卓武二人只怕要败在他手之中,心中已有担忧之意,却又难忍卓辉朱心思极深,尽行那有违道义之事,此种之人自己不出手惩戒,已是大大便宜于他,却怎还能出手相帮?却也不知为何,今见他与人相斗,虽在心中暗想不管如何,皆是他咎由自取,虽无意眼看,那脚却是不由自主立在当地,也不想便即将身而去。
又斗一时,武擎天尚可勉力支撑,卓辉朱却显力难为继,却在此时,只见那一边手执灯笼的巴图,寻了一支长竿插地,将灯笼挑在竿上,手中执那一柄大锤,也不分清红皂白,入了三人战团,呼得一声抡锤便砸。卓武二人本已不敌,此时敌手又多一人,危势愈显。莫日根更是轻松自如,忽地将身势一进,直入卓武二人身围之间,手掌疾去,径拍卓辉朱肩头,却对武擎天看也不看,便似当他身之不在一般。武擎天心中大喜,将剑一挺,便欲去刺莫日根腰胁,尚不剑出,陡觉脑后风起,眼中余光所见,巴图早已绕身自己身后,使那一柄精钢大锤,正向自己头顶砸来。武擎天这一剑便不敢再进,忙自斜肩回身,执手中之剑去敌巴图之袭。如此正如莫日根心中所期,莫日根虽见武擎天身手较卓辉朱所去甚远,却见其对卓辉朱甚为恭从,又见卓辉朱举手投足,尽显霸然之气,知卓辉朱方是至重之人,心想只要制的卓辉朱之身,不怕武擎天不服,是以自将身来斗卓辉朱,却将那武擎天隔于一边,以巴图去敌。
莫日根的心思,武擎天心中也即立时便省,心中大急,手中之剑连出,欲要迫了巴图身退,再与卓辉朱将身合为一体,便可携手相帮互助。武擎天终是与莫日根斗的时久,早已身疲,巴图却久歇方出,正值初始之勇,一只大锤舞得水泄不出,阻了武擎天身势,竟是不能与卓辉朱身合。
一边莫日根单斗卓辉朱,早去数掌,声东击西,皆是虚实相接,卓辉朱一柄铁扇接挡不暇,眼见莫日根左掌直向自身右胸拍来,疾出铁扇,去点莫日根拍来之手,却见莫日根便似早有心料一般,掌至中途,却变为爪,竟是要徒手来夺卓辉朱手中折扇,卓辉朱不敢失了手中制敌之物,急要缩腕撤招,却不料莫日根右臂向上忽出,来荡卓辉朱下颔。卓辉朱其时方寸已乱,又欲撤腕,又欲去护下颔,倏忽之间,只觉一只手掌已然罩在自己头顶。
原来莫日根刚刚所出数招皆是虚招,只此一招为实,正是要迫的卓辉朱心慌意乱之时,身旋脚移,身至其后,展臂去掌,直罩其顶,却只蓄力不发,口中喝道:“你只乖乖的随了我去见十四哥,我便保你无事!”
一边武擎天与巴图相斗,渐至上风,见此之情,手上疾出数剑,将巴图迫的身退,正要将身来救卓辉朱,只听莫日根口中又是一声冷冷声起,说道:“别动,如若不然此人便是没命。”一语所出,果然迫得武擎天止步停身,再不敢将脚进的半步。
却听卓辉朱在莫日根掌下勿自一阵冷笑,说道:“虽今你制得我身,便能迫了我就范与你?你是休想!想你蒙古鞑子,早前便与我汉人相斗,被我太祖高皇帝赶去大漠之中藏身,数百年不敢身出,即便今日你制的我身,也不就是赢了我汉人,今在此地,尚有我一汉人英雄未自出手,只怕你连得他三分之一也是不及。”
莫日根知他所说便是杨青峰,将眼向杨青峰一看,见其勿自呆立当地,脸上神色平静,不急不焦,对眼前之事便如不见一般,不由一阵大笑,说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位英雄,虽是身手了的,无人可及,只怕他却无意相救于你,你便老老实实随了我去见十四哥,将今日之事对他详加招说,如有一丝隐瞒,只怕也是难以保得你自身性命。”
殊不知此时杨青峰虽是面上平静,那心中其实早已如沸水之开沸腾不已,心想卓辉朱心思城府极深,所行大违道义之本,今日他为莫日根所擒,莫日根口口声声言说要他去十四哥身前详加招说,那十四哥便是多尔衮,先前杨青峰已是见着多尔衮与褚英之间的生死之决,如若不是杨青峰暗中出手化解,此时褚英早已成了多尔衮箭下之鬼,多尔衮与褚英,二人只怕心中俱有要将对方置于死地方是心甘之意,听莫日根口中所说,眼见他便是那多尔衮所派之人,今日擒了卓辉朱,自是要逼其招供与褚英所谋,以置褚英死地。如若卓褚二人所谋为人所知,褚英罪发,卓辉朱自也不可幸免,原本此之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也怨不得别人。却那眼前总是现的卓辉朱先前与自已一路所行相依相携之形,其时自已为李闯属下之人所伤,卓辉朱勿自强撑伤躯,对自已悉心照护,方保了自已身伤所愈甚速,再至其后,在那长白山雪峰之上,眼见寻参不得,卓辉朱之身已至倾危之时,他自觉身已不继,其时神智昏晕,却从身上摸出那块龙行令玉牌塞入己手,口不能言,只将手指来路之向,自是要我将身折返,保我之身无虞,其时其景,这姓卓之人与我,心心相护,只以自身性命不顾,也要使我之身周全,其时其情,直至今日,想来依旧让人心感难忘。此之一切,便似生在昨日一般,昨日的卓辉朱,身形孱弱,处处以心与我相护相怜,有情有义,使人心过不忘,却在今日,这姓卓之人,心思极深,为了自身之利,处处阴谋算计于人,即便是我,先前与他生死相共,他也不顾旧情,明知玉录玳与我两心相印,却欲占得玉录玳之身,此等无情无义卑鄙无耻之人自是不可相救。
杨青峰心想至此,心中决意已下,这姓卓的如今既是变得如此阴险狠毒,一切所出皆是他自身报应所得,我如再相帮于他,便是助纣为虐,如今不管如何,皆由他咎由自取去罢。只将眼抬起,不声不语,那面上神色平静如水。
莫日根与卓辉朱及武擎天等人见了,俱已知晓杨青峰心中之意。武擎天怒极,面上之色却是极怪,只将眼去看卓辉朱,那眼神之中有愤怒,也有痛惜,却尚似又隐隐夹的有欢喜,焦切之间,欲要舍命拼身上前相救,奈何卓辉朱头顶之上置得有莫日根之掌,自己将身一动,只怕便是送了他的性命。
却听莫日根哈哈一笑,说道:“这位英雄心有是非之明,今日不愿多管这等闲事,自是十分之好,老夫莫日根,身居十四阿哥多尔衮之府,他日如若英雄欲要寻老夫较试武艺,老夫随时执礼恭候。”
杨青峰听他如此而说,虽是不欲出手相救卓辉朱,先前从那言语之中已知他是蒙古人,不由心中狂傲之心大起,口中一阵冷笑,说道:“虽你是北元国师之徒,今可胜了此地二位汉人,我见你所使却不是你蒙古之人所擅骑射抱摔之术,你那内外功力所修料也不出我中原所传武术之源,今你蒙古之人以我汉人之术胜我汉人,却也不值你如此夸口而喜,即便如此,如今便让了你五分,我也不惧了与你。”
杨青峰如此而说,自是因先前在武当山上听了师父师伯一众武学大师谈论当今天下武学之时,说道蒙古之人所擅是其自创在马上骑射,地上抱摔,打仗冲锋陷阵,蒙古人勇猛难敌,但若与中原武林习武之人单人相较,却是不及,中原武林中人所习武艺,内外兼修,那蒙古人却是不会。今见莫日根印堂鼓饱,已知其内力所修也已达于臻境,心想这人所习,定也是中原所传武术,是以有此之说。
杨青峰虽是心中所猜,却是一语中矢,莫日根之师兴元国师,所习武功正是得自西藏一喇嘛所传,那喇嘛所习却是中原所传武术。
莫日根听杨青峰所说话语,正是事实,口中不敢再加分辩,只制了卓辉朱之身,便欲身去。卓辉朱将眼看向杨青峰,只那一眼,杨青峰心中忽地一震,那一眼中蕴含,似有愤怒,也似有痛心,似有忧伤,也似有幽怨,只这一眼,先前北上一路之来,所历种种互惜互怜之情再次涌上杨青峰心头,杨青峰心中忽地便生一念,心想如今他是为蒙古之人所擒,我便再救他一次,如若再有下次,不管如何,自是再决然不可相救于他了。心生此念,见莫日根正要携了卓辉朱身去,口中忽地出言道:“且慢!”
莫日根一惊,说道:“怎地,英雄今日尚要插手此事?”
杨青峰实是在心中念记先前与卓辉朱相互顾护之情,方要出手相救,听莫日根所问,却自哈哈一笑,说道:“今日之事,本是不欲相问,却谁让你是蒙古人?他奶奶的,你蒙古人欺负我汉人,我若不出手与你相斗,却太也显的我汉人无人,来来来,你若斗的过我,便让你带了此人自去。”
莫日根见杨青峰忽地变了主意,要插手今日之事与他相斗,心中大是踌躇,手上尚自制得有卓辉朱之身,如若应了杨青峰之战,必自弃了卓辉朱之身,要想再制的他,只怕已是大难,如若推辞不斗,眼前这人既是有意插手,自是不肯善罢甘休。正在心中寻思,杨青峰却已看出他心中之意,出口说道:“你且不要多虑,今日我与你相斗,如若我敌不过你,此人你自带去,即便是我,也自任你处置。我汉人说话,一言九鼎,你且大可放心,我决不会失信于你。”
莫日根听杨青峰如此说,心中之虑终是难去,心中忽地想到,我今便以一手制了此人,一手与他斗力,如若不敌,也可以手中所制这人为质,这姓杨的即便身手不凡,年纪却轻,那身中内力所修只怕也是强不到哪去。
莫日根自恃内力修为已至臻境,心欺杨青峰年轻,内力不及与他,却不知如今杨青峰习了无相神功之中的无相天玄再生功,所长正是掌上之力,那无相霹雳剑尚未悟得经义,未练得其成,如以剑上之功去斗,反倒不及,但若说比拼内力,莫日根自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