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杨孟君来说,今年的七夕节,是他和洛清怡真正确定关系的一天,也是洛清怡和杨孟君那一番义结金兰中“执子之手”的开始。
两人虽说入学了国子监,可到现在也仅仅去上过两天课,众学子对洛清怡望眼欲穿的同时对杨孟君的行踪也深深起疑。
梁钧涵听说杨孟君受伤后也亲自过来看望了少年几次,碍于课务缠身,梁钧涵每次也都是晚上来给杨孟君带一些江南道特产的水果吃食,稍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对这个洛清怡所称的“才识学问比我还高”的女子,杨孟君也是以礼相待。在见过了梁钧涵之后,方瑶更是以梁钧涵为目标,这些天也会让洛清怡教她一些琴艺之术。
吴冲这货对美女的抵抗力几乎是没有的,看着淡雅出尘俏如青莲般的女子,这御林军副统领也是瞪直了眼珠子,但吴冲对梁钧涵并没有非分之想,也仅仅是抱有一种欣赏的态度。
在吴冲在家养病的这些天里可算苦了韩边关。没了吴冲,御林军群龙无首,韩边关只能暂时代领原职。而韩边关又有兵部尚书这个职务在身,刘涛赴边卫国,整日兵部军情不断,也忙的韩边关不亦乐乎,现在又重掌御林军。这位当朝从二品的朝堂年轻新秀,每逢偷闲过来和吴冲喝酒的时候都气的牙痒痒。
自从杨孟君受伤后,洛家爱睡懒觉的大唐第一才女每天都准时来此,算算时间,跟洛林上早朝一样,晨曦初上便起了床。
杨孟君年轻力壮的,左臂的伤势早都好了七七八八,早就没了什么大碍。相比于国子监,少年还是更喜欢每天和洛清怡两人相依读书,醉饮千觞静听天籁一曲。
这些时日以来,洛家藏书阁内古籍孤本大多也都被洛清怡带来给杨孟君看过,不仅仅局限于一些理学经典,也有好多野史志怪类的,更有先朝兵法大家所诸兵书典籍。
七夕也过去了好些时日,洛清怡今天依旧按例带着古琴书籍前来永南巷。下了马车,洛清怡先去隔壁买了些包子给杨孟君带着,便径直过了月牙门到了院中。
只见少年依旧有板有眼的打着杨正平教他的拳法武艺,洛清怡也不急着打扰杨孟君,嘴里噙着一抹笑意,津津有味的看着院中少年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杨孟君虽说看到少女前来,仍然没有停下,坚持打完一个来回,做了一个回气的收式后便笑着对少女道:“清怡,我这套怎么样?”
洛清怡虽然看的很认真,但嘴上却说道:“还成吧,马马虎虎,有本小姐一半的风范。”
杨孟君轻翻白眼道:“你上次所说的御剑舞什么时候教教我呀。”
洛清怡歪头想了想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待你左臂彻底复原再说,御剑舞也比较难学。”
洛清怡所言的御剑舞便是大唐宫廷舞蹈的一种,分单人御剑和双人御剑,也有群芳争艳般的多人剑舞。这御剑舞男女皆可学,女子耍的时候有若仙子惹凡尘般的视觉效果。男子身随剑动,一抹惊鸿影上,剑出如虹,剑舞如霞,也颇为灿漫。
洛清怡攥着袖口就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了擦杨孟君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是像往常一样,洛清怡到杨孟君房中和少年一起研读经书。而两人的时间安排也和在国子监的时候一样,诗书理乐样样都有。
杨孟君拿出一本《诗经》道:“清怡,咱们今天要不先读读诗经里面的《卫风》篇?”
洛清怡也知道少年在浩瀚如海的古籍经书里最喜欢的便是诗经,也没反对,点头道:“好呀,正好《卫风》我也没看过多少。”
杨孟君翻开淡黄书页放在洛清怡面前,两人肩靠肩,杨孟君读一句“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然后少女便轻轻开口接下一句。
连续读了两遍,杨孟君皱眉道:“清怡,感觉这首《有狐》背后的故事好凄凉啊。”
洛清怡心有戚戚焉道:“的确,当时钧涵姐姐给我和玉儿讲这首辞的时候我还哭了呢。”
杨孟君眉头一挑,问道:“你给我解释解释呗,我自己还理解不了里面的故事。”
洛清怡嘟着小嘴道:“不要,这太过于悲情了。”
听少女这样说,杨孟君更是来了兴趣。杨孟君抱着少女手臂摇了摇,神情有些无赖般的撒娇道:“好清怡,就给我说说嘛。”
洛清怡拍掉杨孟君抱着自己的手掌愠怒道:“好好,给你解释。”
旋即少女清了清嗓子,嗓音空灵道:“这首诗呀,写的是一个状元郎和一个白狐的故事。以前有一个男子,二十岁的弱冠之年就取得了殿试状元。这状元郎家乡城外有一条河,名字叫做淇水河,就算在数九寒天也不会结冰。这状元郎半年前还未进京赶考的时候,曾在城外山上采药的时候遇见一个白衣白发的女子,这女子是一只白狐所变,见到状元郎的时候就深深喜欢上了男子。然后这白狐女子就把自己用眼泪浇灌的一筐蘑菇给了男子,并且嘱咐男子一定要把蘑菇煮了熬汤喝。男子不解,就问白狐女子为什么,女子说,只要男子喝了蘑菇汤,他们两个就会在一起,永远不分离。初见女子便惊为天人的状元郎欣然应允,可就在男子回家途中路过淇水河的时候不慎把一筐蘑菇掉在了河了,男子回家后睡一觉便忘记了此事。白狐有泪,那一筐蘑菇就是白狐所有的心血啊,如果男子把蘑菇吃完了的话白狐就可以永远的变为人形,不会再变回去。可如果心爱的男子并没有吃下自己亲自用眼泪浇灌的蘑菇,那白狐就永远只能以动物的形象出现,再也变不到人形。后来男子进京赶考连中三元,得了殿试状元,男子回乡后便娶了城东一户人家的女儿,男子大喜的当天,从来没有结过冰的淇水河竟然冰冻三尺如平地一般,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心里阵阵奇怪,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可他却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只白狐在轻轻哭泣。”
杨孟君安静的听完,看着洛清怡泫然欲泣的娇颜,连忙捧住少女双颊道:“好啦清怡,白狐终究还是会祝福那个状元的,只是天公不作美罢了,怪不得别人。”
洛清怡捶了少年胸口一下道:“哼,非要我讲,如果我是那男子,我宁愿不要状元的名头也要跟白狐在一起。既然相爱,为何辜负?”
女子的心思啊,总是那般看不真切,想不明白。
杨孟君有些无奈道:“好好,你有理你有理,可惜呀,你不是白狐,我也不是状元郎。”
洛清怡咬着细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忘记了我,就会喜欢上别的女子么?哪怕辜负我也在所不惜?”
杨孟君顿时语塞,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猛地,少女趴在杨孟君肩头,对着杨孟君右肩狠狠的咬了一口,月白色的衣衫顿时印出一圈血丝。
杨孟君痛的呲牙裂嘴,轻轻推开少女道:“痛死我了,清怡你属白狐啊?”
洛清怡直勾勾的看着少年道:“我要在你身体上种下烙印,哪怕以后你就算把我忘记了,每逢你读《有狐》的时候肩膀便会隐隐作痛,从而重新想起我。”
看着小母老虎一般的洛清怡,杨孟君立马无言以对,两人相视无言。
良久,杨孟君率先打破平静道:“这样吧清怡,咱俩对诗,我说一句,然后你接下一句,然后你再说我接。咱俩谁输了谁就饮酒一杯,如何?”
洛清怡想了想点头道:“可以,不过我不饮酒,我输了就喝茶,怎么样?”
杨孟君嘿嘿一笑道:“好啊,我先来,听好了,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洛清怡秋水般的大眼睛满是自信,缓缓开口道:“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
杨孟君哈哈一笑道:“清怡你错啦,并不是这一句,而是实迷途而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你说的是再下一句。”
洛清怡瞪着秋水眸子,满脸羞恼道:“不算不算,一时记错了,你这个坏蛋!”
杨孟君捏了捏少女小巧琼鼻道:“这可不行,不能耍赖啊清怡。”
洛清怡蹙着秀眉道:“喝就喝,哼。”
洛清怡拿起一杯龙井清茶,气呼呼的鼓着小脸,慢慢往嘴边凑。杨孟君不禁觉得好笑,真是个傻丫头啊。
看到少年脸上玩味的笑容,洛清怡一气之下手突然一抖,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就洒在了杨孟君月白长袍之上。
洛清怡顿时慌了,连忙拿起手帕轻轻给少年擦着。
杨孟君缓缓握住洛清怡忙碌的小手,温柔道:“多大点事儿嘛丫头。”
洛清怡看着少年脸上温和的笑容,顿时霞飞双颊,怔怔不语。
满室书香,茶香相交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