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并不知晓太子的来意，不过左右也越不过自家师公去。要说她这都觉得意外了，原本以为太子会早些时候过来，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能熬到现在才出现。

太子虽然对她好奇，却是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林湛和金先生身上。除了做学问之外，两人对官场上的事情同样很清楚。林湛常年在外跑，对大荆朝各地的民生也有所了解。甚至于他去的地方有哪些贪官污吏，他也都能知晓一二。这些事情他都会毫无顾忌的说给太子听，说这些事情之时态度很是客观。而后也会仔细跟太子分析，哪些人暂时动不得，哪些人是可以动的。哪些人属于哪种阵营，谁是无法拉拢的，谁又是可以是尝试着去拉拢一下的。这些事情则是带着很强烈的主观意识，这是他的个人见解和建议，也仅仅只是让太子听一听自己的看法，从而去自行琢磨当如何处置。

顾长安只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不多会儿便也品出来了，这位太子殿下不愧是今上最为看重的继承人。事实上，太子说的一些东西她压根就没想到，或者是想的完全不如太子那般周全。这也难怪，哪怕她所在的世界是个信息大爆发的时代，想要学习任何知识都很是方便。但是她原本就只是个升斗小民，能养活自己，有吃有喝有闲，还能到处跑找各种美食，这已经是她尽力而为了。又哪里比得上自小有最为顶尖的人物全力教养出来的太子？

她能够跟得上他们的思路，就已经算是难得了。

也是到了这时候，顾长安才深刻的体会到自己跟别人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她之所以可以带着家人过上如今的好日子，说穿了也是她接受的教育，以及那个时代带给她的诸多便利。她其实并没有多少身为穿越人士的自傲，但是不可否认，就算不自傲，她跟这个时代的女性在本质上还是有些区别的。只不过福利院出身的她，更加会审时度势而已。

直到这一刻，她才庆幸自己做事没那么张扬，而且也从未看轻过本土人士。不然的话，今天这脸就得打肿了。

虽然现在也有那么一点疼！

太子的视线忽然落在她身上，笑着问道：“清一和小琮常言五姑娘擅长经商，这士农工商，五姑娘明知商处于最底端，为何又将心思都放在经商上？”

顾长安拉回有些跑远的思绪，闻言也只是静静的回视着太子，神色淡然：“为了填饱肚子！”

太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五姑娘直言直语，倒是教我好生意外。”

顾长安也知道太子本意并非是听她说这些，若是在她拜师之前，她想她应当会装傻充愣，将此事敷衍过去便是了。可事实是，她如今是金先生的关门弟子，是林大儒的徒孙。不管是他们两位，还是顾家，甚至还有她极为在意的纪琮，都只会与太子绑在一起。既如此，她也没必要太过藏拙。

想了想，道：“为了填饱肚子这话，也不是敷衍太子殿下。前些年我们家里穷，小叔考中了秀才之后，便无力支持继续求学。又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小叔也只能回村里种地。我哥他们都想要念书，却是没有机会去学堂，家中倾尽全力也只能供得起一人。他们有心向学，却也只能在家里由我爹和小叔教导。我那时候受了点伤，抓药的银钱还是邻居叔婶借的。到了那份上，想要不受穷，想要吃饱饭，只能想方设法的赚钱。种地来钱慢，还得看老天爷是不是赏这口饭，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做点小生意。”

太子三人自是知道顾家以前的日子不好过，只是具体的却是不知。听顾长安平静的道来，三人的感受各有不同。林湛和金先生自是心疼不已，而太子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看着顾长安平静的模样，竟是也多了一丝心疼。

无关情爱，只是觉得这么个小孩子说起过往的苦难竟是这般淡然，蓦然就有些心疼。

太子觉得，大概是听明珠他们说的多了，难免也是将这小丫头当成自己妹妹看待了。若是有人知晓此时太子心中所想，怕是要大吃一惊了。就是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太子也从未有过任何的感情，更不曾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倒是一个才见面的小丫头，居然让他多了一丝身为兄长的感觉。

顾长安也没在意这些，继续往下说：“等我们家日子好过起来，村里人难免会开始说三道四。当年村里人对我们家有恩情，除非我们家不管不顾的离开，不然的话，总得想法子解决。左右村里办了作坊，家里也可以受益。所以，顺势就办了作坊，那时候纪琮在平安镇。作坊里的东西出来之后，想着要给纪琮的舅舅送点年礼，所以顺便就跟着商队把东西往北地送。若是能打开市场，也能让村里人挣的多一些。这一来二去的，生意也就开始做大了。”

“所以，当初选择做生意，无非也是最初的形势所迫，到后来的顺势而为。最开始只是做些小吃食，等作坊办大了。除了打头的腐乳之外，慢慢的开始增添其他的东西。我听商队的管事说，他们往京城这边送的东西里头，最受欢迎的便是酸笋和腐乳。酸笋这种吃食，在南边很常见。往年也就是各家自己做上一两坛子，好给桌上添一碗菜，也仅仅只是如此。可往京城送了，原本不值钱的吃食就能卖出好价格。如此一来，那些村民可以上山挖笋卖给作坊，原本不值钱的笋子也能给家里增添点收入。如此，北地的百姓可以尝到南方的吃食，而村民，商贩也能挣到钱。再将北地的东西往南方贩卖，北地的百姓商贩也能挣到钱，同样也可以品尝到北地的吃食。南北互通有无，不管是彼此还是中间的商贩又都能挣到钱，一举数得。同时，商贩得到的利润多了，上缴的税收也就跟着多了。”

而上缴的税收多了，国库自然也跟着充盈起来。国库满了，国力也就强了。对阵外地之时，底气足了，实力也跟着提上来，哪里还有不胜之理？

这便是经商带来的好处！

顾长安说的并不全面，然而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是说的一清二楚。

太子又惊又喜，看着顾长安的眼神陡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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