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的ip行政酒廊跟普通酒吧最大的区别,就是它更拘泥于商业,更强调凸显等级差异,恬静典雅没那么喧嚣也没那么放纵,更像是随时都在举办的高端酒会。当然了,西装革履的禽兽再怎么伪装,到底还是禽兽的。
听着音乐,我跟麦琪坐在夜景环绕的窗边,看她妆模作样地端起酒杯连续拍好几组照片,我淡定地咳嗽声,眉开眼笑地说:“小琪,你那朋友圈已经够富有啦,你应该多拍点学校宿舍或者图书馆之类接地气的东西,不能因为来过几次资产阶级的腐败场所,就忘了我们无产阶级的本质啊!”
“切。”麦琪“啪”一下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吃口水果后用斩钉截铁的口吻说:“远远不够!我的朋友圈要更加丰富!要全世界疯狂打all:迪拜、开罗、佛罗伦萨、维也纳、华盛顿、纽约、巴黎、赫尔辛基、雷克雅未克……这些地方我统统都要去,要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哦,还有北极和南极,这两个地方也不能落下。”
“然后拍照片发朋友圈发推特发脸书?让认识你的人都嫉妒你羡慕你崇拜你,为了疯狂打all,疯狂点赞?”我感叹这想法和野心怎么都大同小异啊?
虽然意思是有些沾边,但麦琪对我的说辞明显不赞同,反驳道:“什么叫嫉妒羡慕啊?这叫分享生活,懂么?现在就是一个共享时代呀!而且你鄙视的虚荣那根本不叫虚荣,那叫格调、精致!到什么样的经济水平,什么样的思想高度,就要搭配与之相对应的生活,”
我晃晃杯子喝口威士忌酒:“小琪,你有没有发觉一件事?”
“什么?”她捧着脸蛋说。
“现在的人,尤其年轻人越来越热衷去老外的地方,越来越热衷购买各种稀奇古怪的奢侈品,越来越热衷超前消费,越来越陷入不断膨胀的目标和幻想里?”
“这个,是时代发展的必然吧,现在不就是笑贫不笑娼的金钱社会嘛。”
“你说对了,笑贫不笑娼,那浮夸和浮躁呢?”我反问道:“你没注意到,现在无论媒体还是网络,都在不断夸大生活标准和薪资收入吗?月薪五万、十万甚至百万,感觉千万富翁、亿万富豪遍地都是。不,应该说在那个标准里,资产千万的已经是贫困。”
因为这些信息总是能浏览得到的,所以麦琪听完就赞同:“好像,好像还真的是这样哎,之前我看社交圈分享的文章,什么‘年薪百万刚脱贫’,什么‘你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看得人压力很大,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怀疑它的真实性。”
“最奇怪的是如果你反驳,说这些是假的,或者这些是以点带面、有失公允,这些标准尤其薪资太过浮夸,真实性有待考证的时候,会遭到疯狂的嘲讽和攻击,说你圈子太l,说你的阶层太低,说你的眼界不够,对吗?”
麦琪听得拍手,压低声音强调道:“对对,真的是这样!你还记得我那个高中同学吧,我的天呐,她就特别喜欢说:如今这时代谁家没几个亿啊?谁家没五六套房子啊?谁年终奖没个百八十万啊?如果你怼她就要被嘲笑,关键还没人帮你,搞得我每次都灰溜溜的,而且我发现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还不少,气得半死!这根本不是单纯的眼界和阶层问题好吗?纯粹拿着个例当普遍啊!”
“知道‘皇帝的新装’吧?戴着面具交往的场合,谁也不愿承认自己是l的,而且这种流氓价值观,还能用来对付你看不起却又比你优秀的人,多宝贵啊!”
我跟她碰碰杯,提醒她消消气,聊天别代入情绪,继续说:“这股风,不是单纯的被哄抬或者吹捧起来的,而是有目的刮起来的。它以前在美国和日本曾肆虐得猛烈,现在漂洋过海刮到中国来了。所以我觉得雪姨有句话是说对了的,有些地方就是洋人留下来的根据地,舶来品,崇洋媚外这块软骨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硬起来的。”
麦琪勾勾手指:“我记得,以前特别流行‘小资’,就是‘布尔乔亚’,西方国家送来的礼物。”
我点点头:“小资是‘小资产阶级’的简称,即向往西方思想跟生活追求内心体验、物质和精神享受的人,这是要干什么呀?后来随着某些公知被扒皮抽筋,这个舶来品渐渐成了过街老鼠。”
“社交媒体搞出来的乌烟瘴气吗?确实到处都是水军。”
我点头:“对,也不全对。媒体只是喉舌,只是舆论方向的出风口,只是传播资讯输出价值观的大喇叭,它并非虚无,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企业,所以你得看它属于什么公司,替谁说话。比如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些浮夸,他们是搞新闻资讯的,难道不知道社会的真实情况吗?难道不明白正常生活是什么样子吗?难道不清楚大概的薪资收入吗?都懂!可这个结果不是资ben家们想要的!否则超前消费、享乐主义就提倡不起来;‘年轻就要放纵’、‘奢侈不要亏待自己’这些口号就喊不起来,那么该怎么样才能提倡起来,喊起来呢?”
我抿抿嘴,顿口气说:“要像种植精神鸦片那样,将个例勾画成普遍,不断用各种浮夸或伪造文案、节目告诉大家:年薪百万、豪车别墅、奢侈享受,有格调有品位的精英生活,才是正常的、普遍的;就要出入头等舱、就要吃穿用名牌,想方设法塑造一个难以触及却又正能量满满的理想标准;低于此标准的生活都是l;批判此标准的言语都是妖言惑众;如果你够不着,那只能是你眼界不够,层次太低,身份落伍,自甘堕落,不够努力。如何实现?努力奋斗,努力提升,之后呢?买买买!但你在努力和买买买的过程中会发现,无论怎么努力怎么购买,好像都触及不到那个想要的层次和目标。
比如时下大火的电视剧,‘我的前半生’里的贺函和罗子君,他们无论生活品质还是思维方式,都典型的符合这些‘理想化’要求,用剧情直接或间接的强调生活差异,举手投足间都散播着浓郁的布尔乔亚味道,任何凡夫俗子的角色,任何普通大众的生活,都是在衬托他们的高贵、典雅和品味,让观众畅快过瘾的同时,也从‘鸡汤’跟‘正能量’里,吸够了拜金主义和享乐主义的毒,进行了一场‘知识武装大脑’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改造,为以后升级打好基础。”
麦琪认真听完后沉默几秒,最后打破沉默问道:“哥,你这番话,让我想起了保罗福赛尔在他书里写的一段:理想生活:"有点钱,不要太多;有点权力,也不要太多;但要有大量的闲暇。"大量闲暇用来做什么呢?"读书,写作,和朋友们交往,喝酒(当然是葡萄酒听音乐,旅行等等。"简言之,过有品味的生活。”
悠扬的琴声像风似的吹过来,我敲敲玻璃,窥看外面繁华的都市说:“福赛尔也提到了:理想生活!什么是理想生活啊?平淡?奢侈?还是轻奢?有品位的生活没那么容易实现,更别说文案里的‘海市蜃楼’了。”
麦琪赞同,又反驳:“可是人总是向往更高质量的生活,不然努力追求幸福干什么呢?倒是‘轻奢’这创造性词语厉害,把消费都拔高了好几个等级!特产!学问真大!”
我微笑注视她的眼睛:“那些刷爆信用卡,拖欠巨额网贷,透支各种软银白条的人,他们追求的是什么样的幸福呢?错误的输出会形成畸形的文化,弱者更容易被引诱掉进陷阱;就像彩票或赌博,它最大的成就:就是让一群幻想不劳而获的人,养活了一群真正不劳而获的人。”
“你在评判?还是反对?”
“我既不评判也不反对,只是提醒自己别迷失,别被某些在此基础上提出的谬论误导。”
“嗯嗯,不过我没有他们那些想法,我不会硬逼着自己做超出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麦琪痛快得意地说。
“很好。”我称赞道,又告诉她:“不过很遗憾,环境被破坏后造成的污染是很严重的,不管你有没有想过、思考过、顾虑过,从你开始享受世俗谄媚眼光带来的虚荣和满足时,你就已经被腐蚀了。”
麦琪惊讶地眨眨眼睛:“我们都是嘛?”
我点头:“有句糙话怎么讲的:富豪死于信托,中产死于理财,屌丝死于p2p。永远也不要低估舆论和‘输出价值观’的威力,曾经有段时间,g有60%的媒体都被境外shi力掌握,导致许多人膝盖疼得厉害。因此在这场指鹿为马,混淆视听,不容易分清方向和虚实的金钱游戏里,应该设法让自己变成真正的实体,而不是幻想出来的影子。无论身处何种环境,我们都要思考自己是否变成棋子?知道秘密且能破解和更改谜底的人,会是赢家。”
麦琪有些沾沾自喜:“我明白啦,薇薇姐,张子凡,梁静璇还有哥……啊,我也要做实体,不要像那个泼妇做个影子。”
“又来了。”我提醒道。
麦琪捂嘴偷笑,想起之前跟我约法三章,调皮地说:“啊啊,不说脏话不说脏话,不能为赌气破坏自己的美好形象。”语气却根本没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