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杨坚的院子里,伽罗竟然发现葡萄架已然搭建好了!
杨坚也道:“移栽的梧桐过几天就能送来。”
伽罗不得不佩服他办事效率高,但她现在实在没心思去欣赏葡萄架,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宇文护就会对独孤信痛下杀手。
她的忧愁被杨素打断,杨素特意从国子学跑回来,就是想吃伽罗做得饭菜。
伽罗无法,只好说道:“若是母亲不反对,今日的晚食就由我来准备吧!”
吕氏本想让她轻松一点,但也希望她能融入到这个家中,尤其是知道她在食物方面的天赋。以前还在想,若是伽罗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这会儿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哪有不允的。
伽罗让哑姑做个简单的凉拌面,但是调料和配菜弄得很齐全。而其他的则做了个生鱼脍、白切鸡和卤鹅翅,都是生冷之物,很少炙烤。天气越来越热,若一直吃这些炙烤食物,对身体也不好。
既然成了一家人,希望日后能吃到一口锅里去。
其实她完全想多了,因为杨忠一直在战场上,对食物根本没要求,基本上属于有什么吃什么。而吕氏出身寒微,也没有许多规矩,更加没什么可挑剔的。
杨坚是她做什么就吃什么,除了不吃荤腥,其他都可以。
挑剔的只有二郎杨整,看着凉拌面皱眉不满的说:“长嫂若是不会做汤饼,可以叫家下疱人做,这又是什么!”
伽罗笑道:“这本就是我带来的家奴所做,夏季炎热,冷汤饼比热汤饼好吃也方便。”
杨整用筷子挑了几根面条,左看右看看不顺眼,也不放进嘴里。
杨素把面条吃得稀里哗啦,几乎舍不得停下,但是听了杨整的话还是很气愤的说道:“爱吃不吃!”
杨整怒目而视,又被杨忠一声咳嗽给打断了。
伽罗默默吃面,悄悄观察杨坚喜欢什么口味的,这一看真是佩服。他还真不挑!自己从家里带来两坛酱菜,还做了松花蛋,杨坚试了一下之后,竟没有排斥!
第一次吃松花蛋还能接受的,都不是常人。
伽罗抿嘴一笑,除了杨整的打岔,这一顿晚食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
可是温馨只是短暂的,没两日独孤信就被免职,变成了庶人。
福娘等人连忙安慰她:“免职倒也罢了,说不定能因祸得福,保住一命呢!”
伽罗却没这么乐观,宇文护对待独孤信就如温水煮青蛙一般,终于到了免职这一步。但是,宇文护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独孤信,如今独孤信已然是个庶人,宇文护更能对付他了。
宇文护也在琢磨怎么处置独孤信,他很想继续张扬,可是他的僚佐却说道:“独孤信名满天下,若大张旗鼓前往捉拿,恐怕惹来天下人不满。”
当初宇文泰忌惮独孤信,也是因为独孤信名声在外,可宇文护实在不想让独孤信继续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了。
“那依你所言,应当如何才好?”宇文护忍着气问道。
僚佐便道:“当年他在齐地时曾抛妻弃子,成为一生之痛,因此十分在意其家人的安危。明公不如以其家人性命为要挟,逼其自尽!”
宇文护只要独孤信死,跟他家人无关,用家人性命威胁,不免有些下作了。但是只要独孤信能死,下作又如何!
就在夏天的一个深夜里,刚下过雨,路面还是湿的。池塘里的青蛙正在嘶声力竭的“呱呱”叫着,越发显得四面一片寂静。
可是,寂静很快就被整齐的脚步声打破。
一队军队在松明火把的照耀下,快速的将独孤府团团围住。
独孤信这些日子睡得并不踏实,睡梦中稍有响声,他就会惊醒。
何况撞门声是如此剧烈,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双目盯着房门。
家奴匆匆敲门,禀道:“郎主!郎主!大冢宰带人来了!”
此时,独孤信反而平静下来,仿佛一直在等待的那支剑终于要从头上落下来了。
“请大冢宰正堂稍候!”独孤信吩咐了一句,然后穿好衣裳,对着铜镜正了正小冠,泰然走向正堂。
宇文护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堂主位上,右手持刀,看到独孤信来,冷声道:“太保向来可好?”
独孤信淡淡说道:“某已不再是朝中太保了。”
宇文护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是我说错了。你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司马、大宗伯了!”
独孤信静静的看着他:“大冢宰星夜前来,是来取我性命的吧!”
宇文护收敛笑容,略一抬手,身后的侍从立即呈上托盘。独孤信定睛一看,才看清托盘上的酒盏。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陈年佳酿,今夜灯火通明,不如就请独孤兄品鉴一番!”
独孤信盯着那酒盏,忽而冷冷一笑,道:“今日我既有必死的准备,不如请大冢宰与我一同品鉴?”
“你……”宇文护徒然色变,猛地站起身,刀尖指向了独孤信。
独孤信的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长刀,准备随时和他同归于尽。
宇文护的亲兵就要围过来,但独孤信的私兵也不是吃素的,两方顿时形成了对峙之势。
“独孤信,你要造反!”宇文护怒喝一声。
独孤信却道:“谁要造反,一目了然。”
宇文护瞪着双牛眼怒气值爆表,但还真不能一声令下就让两拨人打起来,到时候就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缓缓按捺下自己的怒气,说起了僚佐的建议:“难道你想独孤府血流成河吗?就算你能杀了我,那你的家人呢?你也希望他们活不到明天不成?”
他看到独孤信的面色渐渐有些绷不住了,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继续又说:“若你今夜速速上路,我可保你家人安然无虞。”
独孤信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酒盏上,久久无言。
伽罗睡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可是突然就睁开了双眼,坐起来皱眉捂着胸口,胸口痛了一下把她痛醒,但只是一下而已。
夜深人静,她不想惊动旁人,继续躺下睡觉。
可是刚闭上眼没多久,外面有人敲门,隐隐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她披衣起床,走出内室,原来是杨坚来了。
“出什么事了?”她的心莫名开始紧张害怕起来。
杨坚看着她,没有说话,而是走过来,把她抱在了怀里。
“伽罗,你父亲……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