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看到今日的晚食就笑了：“是到了该吃螃蟹的时节。”随即看到杨素在那摩拳擦掌的，又笑了起来，“难怪这么丰盛，是想着处道回来了。”

杨素嘿嘿笑道：“阿嫂惦记着我，知道我爱吃螃蟹呢！”

他的目光忍不住往食案上飘，今天的螃蟹真的很丰富，有清蒸螃蟹、爆炒蟹腿、蟹粉狮子头、蟹肉炒粉丝、蟹黄盖浇饭。如果搁在以往伽罗不会一下子准备这么多，肯定是知道他要回来，特意让他吃个足够！

嘿嘿嘿，阿嫂对他真好！

伽罗真的想说他想得太多了，她之所以准备这么多跟螃蟹有关的菜，是因为她不知道杨坚喜欢哪种类型的。

杨坚以前并没有吃过螃蟹，金秋的头一场螃蟹宴，伽罗想知道他的喜好，以后也可以根据这样的喜好准备对应的菜，不用再准备这么多了。

通过观察发现，杨坚喜欢的大概是清蒸螃蟹，最多蘸一下姜丝醋汁。清蒸螃蟹保持了蟹肉的原味，无需许多调料，放多了椒盐豉酱，反而会掩盖蟹肉的鲜美。

二郎杨整喜欢爆炒螃蟹和蟹肉炒粉丝，三郎杨瓒喜欢蟹黄盖浇饭，四郎杨嵩因为体弱，只允许吃两口蟹粉狮子头里的肉，就不许他吃了。而杨素呢？他都喜欢，恨不得自己像牛那样长四个胃，可以一次吃个痛快。

吃螃蟹需得配黄酒，杨素吃到最后，人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吕氏摇头：“这孩子，就这点不好，碰到爱吃的，非要吃个尽兴。”

伽罗也提醒他：“处道，别吃酒了，这酒后劲大，你现在就吃醉了，明日起不来。”

杨素含糊说道：“明日休沐，不怕起不来。”

伽罗无奈的笑叹，杨坚淡淡道：“不必管他。”

三郎杨瓒笑道：“阿嫂这酒的确好吃，不过我也知道不能多吃，明日我还要和同窗出门，可不敢像处道这般放纵。”

吕氏忙问他明日和谁出门，要去哪里。杨瓒一一答了，请母亲不必过多担心。

二郎杨整忽然问吕氏：“母亲，这螃蟹可还有没有？儿想送些给尉迟府。”

吕氏一愣，道：“厨房那块我已经交给了你长嫂。”之前伽罗要守孝，所以吕氏仍主持中馈，伽罗出孝的时候，她就慢慢移交，首先交到伽罗手中的，就是厨房。

杨整便看向伽罗，伽罗微微一笑，道：“螃蟹到还有，只是剩下的个头儿没这么大，二郎是想以自己的名义送，还是以家中的名义呢？”

杨整皱眉：“这有何区别？”

伽罗笑道：“若是以你的名义，那是送给尉迟二娘子的，大小多少都没关系，就是份心意。若是以家中名义，那就要讲究一番，我需另外采买品相好的。”

杨整道：“那就以家中名义送吧！”要送当然要送好的了，送品相不好的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杨素虽然有些醉了，但还是大着舌头嘟囔道：“平日里不见你对阿嫂多尊重，这会儿指挥起人来到是颐指气使。”

杨整面色涨得通红，伽罗对杨素也是对诸人说：“没关系，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杨素和杨整瞪着对方同时哼了一声，可惜杨素醉了，毫无威慑力。

晚食过后，伽罗和杨坚回房，杨坚洗漱时，阿兰跟伽罗抱怨道：“二郎君真是会做好人，也不想想这会儿螃蟹什么价位！他要以府中名义送礼，出的是公中钱，何况这种礼一旦开了头，以后年年都要送了！”

伽罗笑道：“既是公中钱，我管那么多做什么？若是母亲觉得哪项开支大了，我自有一本细账。他只说以自家名义送，可没说是送给尉迟二娘子还是尉迟府，我便说送给尉迟二娘子也没错。尉迟二娘明年开春就要嫁过来了，哪还需要年年都送？”

阿兰拍手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理！还是娘子聪明。”

伽罗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这个时代的礼节还不算多，到了后世什么元宵节、八月半、你家过寿他家成婚等等，光送礼就得那些主持中馈的当家夫人头疼了。送的礼不能与别家重复了，别家送自家的要收进库房，若是手头拮据把别家礼转送出去，又是一番官司笑话。

第二日，杨坚休沐在家陪伽罗，期间几次派人去看望杨素，得知杨素都在睡觉。

“你真别小看那酒，后劲大，处道今日非得睡一整天不可。”伽罗好笑的说道。

杨坚吐出一个字：“该。”

伽罗掩袖而笑，随后又问他：“今晚想吃什么？昨日吃了螃蟹，今日该吃清淡些。”

杨坚想了想：“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不挑。”

伽罗点头，他是真不太挑，好像自从开荤以来，就给什么吃什么。如果昨晚不是一下子那么多品种，她是真看不出来他什么喜好的。若只有一两份，可能他就这样吃点那样吃点，看不出来。

这还真是天生做帝王的料啊！

“哎你知道为什么当皇帝的讲究‘食不过三’吗？”伽罗问道。

杨坚不解：“有这规矩？”

伽罗一愣：“你不知道？”她又被清宫剧骗了？

杨坚摇头说不知道，然后问：“为什么讲究这个？”

伽罗噎了一下，只好说：“为了不让下边的人看出皇帝的喜恶啊！俗话说：上行下效。若是知道皇帝喜欢什么，下边的人就会模仿还有拍马屁！”

“唔，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杨坚一点就透。

伽罗笑嘻嘻的点头夸赞：“就是这个道理！另外还有啊，若是皇帝表现出不喜欢哪个菜，下边的人怕惹他厌恶，长年累月都不会再上这道菜。如果皇帝某天心血来潮想吃了，估计也吃不到。”

杨坚就笑了，道：“如你说来，当皇帝岂不是很无趣？那为何世间争名夺利的人这么多，诸多权臣又要废帝自立呢？”

伽罗怔了怔，解释说：“我说得是自律的皇帝啊！”那些随心所欲的皇帝，管什么“食不过三”啊！大概会跟杨素似的，吃得醉死过去。

杨坚叹道：“若是连想吃什么都要克制，天下至尊又有什么意义呢？”以小见大，想吃什么吃不了，想娶谁娶不到，想做什么，估计也是一堆人拦着。

“那……依你说呢？”

杨坚想了想，正色道：“既要采贤纳言，也要乾纲独断。”

凡是都听人的不好，凡是都不听人的，也不好。

人嘛，需要卓尔不群的同流合污，既不过分随大流，也不过分与众不同。

关键是掌握的那个尺度。

“所以呀，当皇帝要有个聪明脑子。”伽罗笑了笑，看着杨坚，“那罗延就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