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性寒，不可多食。

吃过一场螃蟹，杨家食案上得有好些日子看不到这菜了。

可杨素还是想念得很，但是没有螃蟹，那……无蟹，鱼亦可；无鱼，虾亦可。“阿嫂，我想吃醉虾，还有醋溜鱼片，鱼丸也行。”

伽罗想了想，说：“给你做个撒尿牛丸吧！”

杨素呆住：“什、什么牛丸？”

伽罗笑道：“就是牛肉丸里包裹虾仁，因为弹性特别好，咬开的时候里面的虾仁会爆浆，所以才会有这个名字。”

“哦哦，原来如此！”杨素做恍然大悟状，不是真的撒尿就好。

然后晚上就吃到了撒尿牛丸和板栗烧鸡，可能杨素真是馋得久了，伽罗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小心，他就一口咬开了牛丸，结果就被烫着了。

这下可好，他被家奴带下去上药，其他美食都无缘了。

有他的前车之鉴，其他人吃牛丸都小心翼翼的，伽罗去年在杨家做火锅的时候也做过牛丸，但只是纯牛丸，里面带馅儿的还是头一次。

连三郎杨瓒都夸道：“有了阿嫂之后，我们的舌头是越来越挑剔了。上回和同窗出去游玩，竟有些吃不惯带的冷食。”

伽罗便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你若要出门，尽量少吃冷食。实在不行，就让家奴带着暖盒储存食物。”暖盒暖瓶都是模仿冰鉴造出来的。

三郎笑着点点头，就看到二兄冷冷的看着他，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小时候长兄刚从般若寺回来，自己的确有些抵触他，加上二兄时常说长兄不好，他也渐渐地不喜长兄。可是自从读书之后，就该知道长兄也是可怜人，自己不该和一个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人争那么多。

还是读书好啊！人从书里乖，他以后要多读书。

伽罗回房就让阿蕙找烫伤药，可是这药只能外敷不能内服，杨素那里用不上。

阿兰是既想笑，又不能以下犯上，忍着十分辛苦。

伽罗看她憋笑别的十分辛苦，自己也觉得有点……一言难尽，最后只能说：“以后还是不做这些慢慢吃才能吃的食物了。”

杨坚却道：“那是他太鲁莽，我还想吃你做得蟹黄汤包。”

记忆似乎如潮水般涌现了出来，那还是伽罗第一次在家中设宴，做了蟹黄汤包，引六娘身边的侍女出洞。

就是那次，杨坚认出了她的真面目，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纯良无害。

也是那次，杨坚觉得独孤伽罗不可交，决定与之划清界限。

“为何后来你又主动给我写信呢？莫非觉得之前对我都是误会，我还是可以相交的。”伽罗问出了当初的疑问。

杨坚也想起了当时的情形，说道：“大约是好奇吧？你与郑译并非亲厚，他却愿助你一臂之力，觉得你有洞察人心的本领。”

伽罗一笑，道：“如果我在这方面对你有吸引之处，只能说明你我之间在此有共性。”

两人能长久的相处，互相吸引的共性很重要。

她又道：“或许我能洞察人心，但也许你更能左右人心呢？”

杨坚沉默片刻，才道：“我不知。”

伽罗笑道：“你看郑译，明明出身五姓之家，却能对你甘为俯首。还有刘昉、元谐等人，更有赵昭，为了帮你隐瞒，连欺君之罪都敢担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

杨坚一听赵昭就失笑了：“那不过是相士的一派胡言。”

伽罗正色说道：“是否一派胡言，日后自有分晓。”

杨坚轻抚她的小脸：“我不拒绝机会。”

如果有机会让他问鼎那个位置，为何要拒绝呢？

既然杨坚想着吃蟹黄汤包，伽罗当然要做了。

等到杨素口中的烫伤好了之后，伽罗让哑姑做了蟹黄汤包。在蟹黄汤包还没端上食案的时候，伽罗就再三告诫杨素，一定要他小心些，不然又得好几天吃不了东西。

杨素摸摸嘴唇，心有余悸的说道：“不敢了，这次我一定慢慢来。”

结果他还是被烫到了，连四郎小小年纪都懂得如何小心翼翼的吸里面的汤汁，唯有他仍被烫破了舌尖。

伽罗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可能这孩子真的不适合吃太烫的东西。但是他吃过麻婆豆腐啊！也没见他烫着，莫非只能吃暴露在外面的，不能吃包裹在里面的？

这倒霉熊孩子，以后不给你吃了。

之后杨素再来，食案上的食物都十分简单清淡，伽罗看到他那个表情十分想笑。

长安的秋天总是很短，不经意间就过去了，西北风一刮，冬天来临。

伽罗换上了羽绒锦袍，披上了狐皮斗篷。

可惜今年的冬天并没有下雪，整个长安城干燥无比，必须不时就补给点酪饮，若是没有喝水，嗓子就干得难受。

伽罗这才发现，不光是冬天没有下雪，除了刚入秋天下过一场雨，之后就一直没有雨雪。

若再不下雪，农田里的作物就要被旱死了。冬天本就食物短缺，若农作物也长不了，长安城的物价又得上涨。

伽罗已命人悄悄开始囤积粮食，但是这么想的人不止她一个，长安城的物价果然已经开始慢慢上涨。

过了十月，长安城的物价突飞猛进，很多人家的食案上已经没有果蔬，只剩羊肉等荤食。

好在伽罗让哑姑做了很多腌菜、酸菜、泡菜等物。

以前杨家并不讲究荤素搭配，多以肉食为主，杨坚的素食是另外准备的。但自从伽罗嫁进来之后，他们的吃食变化多端，慢慢习惯了小炒菜。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会儿猛地没了炒时蔬，诸人都很不习惯。

“今年雨水少，收益也少，天公不作美，只能忍耐一番了。”吕氏劝解道。

“苦亦吃得，甜亦吃得。”好在杨家的孩子们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一时的忍耐也忍得。

到了腊月，老天爷还是没有施舍一点雨水给大地，宇文毓只好大赦天下，以期盼能有一点雨下。

但据说，宇文毓在此时大赦天下，既是为了求雨和安抚民心，也是为了在来年正月，能够自主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