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骑在马上,看到了长安城的城楼。
君已归来,故人可在?
长安城中的鲁国公府已修缮完毕,他直接带着家眷僚佐等人入住就行了。
府中自有家奴收拾,他换上朝服,入宫觐见。
宇文毓看到他来十分高兴,待他行礼起身,就亲自走下玉阶,握住宇文邕的手,笑道:“四弟,终有我们兄弟团聚的这一日。”
宇文邕也笑道:“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与陛下日日团聚。”
宇文毓笑中带泪,不在其位,不知其难。当日宇文觉还在世时,兄弟俩已感觉到了艰难,可是只有宇文毓真正坐上这个位置,才知道这一年来,过得有多憋屈多难受!
若不是他在继位前就收揽了一些朝臣,继位后又对宇文护隐忍退让,之后又把宇文护调离京城。这才迫得宇文护在年初是上疏还政,暂敛锋芒。
蜀中需要人,而宇文毓信任的人并不多,除了四弟,就是宇文宪了。既然宇文宪已经派了出去,那么四弟就必须回到长安来辅佐他。
可以这么说,宇文毓最信任的人,就是宇文邕。
宇文邕小时候就很得父亲喜爱,甚至曾说过:“成吾志者,必是此儿。”若换成别的帝王,会对这个弟弟有所猜疑。但是在宇文护的强权压迫下,宇文毓不知自己这个皇帝能做到什么时候。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希望,能让宇文邕继承自己的遗志。
把江山留给父亲的儿子,而不是侄儿。
这就是宇文毓的信念,所以,他需要宇文邕。
两年未见,宇文邕比以前更加沉稳内敛,这更让宇文毓欣喜。有了他在身边,自己仿佛服下了定心丸,不用再惧怕宇文护了!
宇文邕在宫中用过晚食,再回到府上,这么会儿功夫,就收到不少人的拜帖。他一一翻检,挑出可以登门的,剔除不能结交的。翻了半天,却并无普六茹府上的拜帖。
普六茹忠父子还是想和宇文氏划清界限吗?
宇文邕微微一笑,望着西南方隋国公府的方向,这个时候想要独善其身,恐怕并不那么容易吧!
就是如此巧合,鲁国公府就在隋国公府的东北方向,两家的演武场就靠在一起,算得上邻居了。
伽罗此时才后知后觉:“之前隔壁在动土,原来是重新建造鲁国公府啊!”也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反正杨坚很不开心,她又得哄着。
唉,没想到想要做大女主,还是得牺牲色相啊!
但她并没有许多时间纠结在儿女私情上,随着宇文邕的归来,朝中有人蠢蠢欲动。
连郑先生的面色都变得有些凝重:“伽罗以为,在诸宇文子弟离开长安的时机,宇文邕却率先归来,有何意义?”
如果是别人,可能不会引起这么大的骚动,但宇文邕是宇文泰最宠爱也是最寄予希望的儿子。
宇文毓对宇文邕表现出的前所未有的信任,也让诸人很是吃惊。
宇文邕才回京短短几日,就常常出入宫廷,几乎到了同寝同食的地步。
比如今日,宇文毓还拉着宇文邕的手,问他为何还不成婚呢!
宇文邕不置可否,宇文毓便笑道:“父亲在世时,曾说要为你聘突厥公主为妻,我看,就按父亲的遗愿来行事吧!”
明眼人就能看出,这兄弟俩是要联合突厥了。
不知宇文护会不会岌岌可危。
伽罗不以为意的回答郑先生:“还能为何,自然是宇文毓自觉亲政,对宇文护这个随时可能压倒他的大山产生了抵触心理啊!”
郑先生又问:“那伽罗觉得,这对兄弟俩会扳倒宇文护吗?”
伽罗叹道:“这么多年,宇文护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尤其是在军中,根本不是陛下和鲁国公几句话就能扳倒的。”
“那突厥公主……”
伽罗摇摇头:“突厥一向瞧不起我们大周,会不会嫁公主,真的很难说。最坏的打算,就是突厥表面上答应,暗地里又不实行,这样拖着吊着,误了祢罗突的婚姻。”
说完,她又皱皱眉,道:“长姊已经去世,陛下为何不自行联姻呢?”
但她也知道,宇文毓确实对长姊情长难忘,而且,如果由他来娶突厥公主,那就太打眼了。
郑先生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为宇文邕不平,笑了笑说:“或许,突厥会成就鲁国公的一番美好姻缘也说不定啊。”
伽罗并不看好,这又不是拍偶像剧,两个国家的人,语言、风俗全都不同,怎么可能过到一块儿去。
但宇文邕对此并不太在意,政治联姻而已,娶回来供着就是,难道还真能擦出爱情的火花吗?
他的爱情,早就赋予了永远不会回应的人。
这个人还枉顾他们多年的情谊,他归来至今,竟一面也不来见。
宇文邕再从宫中回家,特意绕道隋国公府门口驻足片刻,然后才愤愤然离开回到自己家中。
李娥姿抱着孩子在正堂等候,见到他回来,连忙笑着迎上去:“妾备了晚食,郎主可要用一些?”
宇文邕淡淡的看了她怀里的孩子一眼,说道:“我在宫中已用过,你自己吃吧!日头还未落下,别带着孩子到处跑。”说完,他就先回书房了。
李娥姿的面上显出了落寞,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落下几滴泪来。
原以为有了孩子就会不一样的,可郎主依旧对她冷待,连孩子也是如此。她自己不受宠不要紧,以后只怕是会连累孩子啊!
尤其是当她得知以后这个家中会有一个突厥公主做女主人的时候,她更加惶恐不安,日日祈祷突厥公主不要嫁过来。
许是她的祈祷真的管用,突厥那边迟迟不给回应,很多年后才嫁了个年幼的公主过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如今她唯一觉得荣耀之事,便是陛下亲自给自己的儿子赐名。
“赟,文武全才,又有钱财。四弟,朕便将此字赐予你的长子为名,可好?”
“宇文赟?”宇文邕念了一遍,连忙谢恩。
宇文毓亲自扶起他,笑道:“四弟不必多礼,你的儿子就是朕的儿子,等他以后长大了,就多带他进宫,朕要亲自抚育他。”
宇文邕谢了又谢,可是此时此刻,两兄弟谁也没想到,“以后”会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