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李娥姿这段时间有专人教导,为了这次宴请,她悉心练习,熟知京中贵女圈的人物和忌讳,几次应对都算得体。
只是她在和伽罗说话时,目光还是有些闪烁。
当年她像蝼蚁一样匍匐在独孤伽罗脚下,为的是求她在郎主面前美言几句,求郎主不要赶走自己。可是现在,她为郎主诞下最有可能继承爵位的长子,她是后院中最为尊贵的姬妾,还能为郎主招待贵客。
如今,她与独孤伽罗,可否算得上平起平坐了呢?
独孤伽罗一定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抱歉的很,伽罗还真想过这一天,不仅有这一天,还想过李娥姿以后的造化不仅如此,还会更高哦!
唉,这位夫人,目光不要这么短浅嘛!
你只想着要在宇文邕的后院占据一席之地有什么用,要有更大的抱负,比如在大周的后宫,不仅占据一席之地,还能成为人生赢家当上太后哦!
只不过,与独孤伽罗平起平坐什么的,那只是表面的美好愿望,就不要太过奢求了。
“李夫人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我记得两年前那次见你,你险些被我的马车所伤,看起来可不如现在。”尉迟琼瑶想要和李娥姿套近乎,就说起了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李娥姿的面色就不太好看了,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是啊,已经过去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可是尉迟琼瑶却听不出来,她继续把话题往独孤伽罗身上引,好让李娥姿记得当日是谁给她的羞辱。又道:“不知阿嫂还记不记得了?那时候……”
独孤伽罗直接回了句:“我不记得了。”把尉迟琼瑶的回忆扼杀在在开头,让她无法继续。
尉迟琼瑶一愣,不悦的说:“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当时那样羞辱李夫人,就这么想撇清关系吗?”
伽罗似笑非笑的问道:“哦?我羞辱过李夫人吗?我真不记得了,不如请二娘仔细说说,帮我回忆一番?”
尉迟琼瑶再眼拙也看到李娥姿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狠狠瞪一眼伽罗,冷冷道:“既然不记得,那就算了,不过,记得的人可都在呢!”
伽罗笑而不语,等李娥姿走到其他女眷身旁,她才对尉迟琼瑶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有些男人在发迹之后会抛弃糟糠之妻吗?”
尉迟琼瑶不料她的话题转变的如此之快,怎么提到这个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
伽罗敛笑,正色说道:“因为他们见不得自己最落魄最低贱的样子被别人知晓,不管曾经的妻子多么支持他,给他多少帮助。当他飞黄腾达之后,再看到与过去有关的人,他就等同于看到了自己的不堪。他之所以抛弃妻子,就是要与过去的自己一刀两断!他显露在人前的,永远是他最光鲜亮丽,最显赫杨威的那一刻!”
与此同理,李娥姿也是如此,她绝对不会希望有人曾记得她那样卑微的哀求过伽罗和尉迟琼瑶。
尉迟琼瑶也反应了过来,她本想借机示好,没想到险些砸了锅!
但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冷哼道:“那又如何,当日拒绝帮她的人,可是你!”
伽罗也冷哼道:“可是看到她落魄样子的,并不止是我。”
尉迟琼瑶咬住嘴唇,一时没有吭声,好半天才说:“她不过是个侍妾而已,等到突厥公主嫁过来,生下嫡子,你以为此处还会有她的一席之地嘛!”
伽罗嗤笑:“那你就慢慢等着那位突厥公主吧!”说完,她就转身离开,走出房门到院子里去透气。
鲁国公府以前也是国公府,所以格局和所有的公府都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她想着两家演武场靠在一起,就想去看看这边是什么情况。
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情况,就是一片黄土夯实的空地,和隋国公府以及以前的独孤府一样。
唯一不同的,大约是在演武场的墙边,有一棵高大的槐树。只是此时槐树的叶子已经发黄,落叶在地面上堆积了一层。
“这里本来没有树,是我命人特意移栽的。”身后,有人轻声说道。
伽罗转过身,对宇文邕颔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宇文邕冲她笑笑:“我猜你大概会来这里。”他怎么可能猜得到,只是让人注意着她的动向,如果单独出来,就告知自己罢了。
伽罗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就问起了这棵槐树:“为何要在这里种树?寻常人家的演武场都讲究空旷为好,何况此处与别家相连,你就不怕有人趁机潜入府中吗?”
宇文邕好笑的说:“隔壁就是你家,怎么,伽罗想要潜入我府上吗?”
伽罗瞪他一眼:“我干嘛要潜入你家啊!”
她的语气态度还是和从前一样,宇文邕心情大好,笑道:“是啊,那别人为何就要潜进来呢?”
伽罗说不过他,瞪了他一会儿,目光忽然柔和下来,语气也舒缓了些,问道:“这两年在同州,过得可好?”
宇文邕也敛了笑意,略带惆怅的说道:“很好。”
伽罗蹙眉,歪着头说:“若是很好,怎会这般不情不愿。”
没有你在身边,我怎么可能会好?
宇文邕在心底说出这么一句,口中却道:“那就没有什么好与不好,每日不过琐事纷扰,我尽量周旋其中,不使自己深陷烦忧罢了。”
沉默了一瞬,他皱眉望着北面宫墙出,淡淡的说:“比起我的两位兄长,这二年我的日子算得上很好了。”
伽罗也沉默了下来,当年他离开同州时,宇文觉还在世。
“当初是宇文护要你离开长安,此次你受命归来,不知他会不会对你……”伽罗有些担心他。
宇文邕不屑的冷笑道:“若对我不满,那就来吧!”
“祢罗突!”伽罗低声惊叫,“我不希望你有事!”
宇文邕收起厉色,看向她的目光里饱含深情,笑了笑道:“我不会有事的,毕竟,还有陛下在。”说到陛下,他的语气里又多了一丝怜悯和痛惜。
恐怕他自己也知道,宇文毓的诸多举措已惹得宇文护十分不满了吧!可是自从他归来,宇文毓仿佛有了主心骨,又多了几分雄心壮志,想要用自己的主张好好治理大周。
可是利益总是会有冲突的时候,一旦妨碍到宇文护的利益,宇文护会放过他吗?
“无论如何,小心。”伽罗垂眸轻叹,如果历史有既定的轨迹,那么宇文邕之所以登上帝位,是因为——宇文毓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