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大朝会,因宫中无后,外命妇就在未央宫广场上草草拜贺就各自回府了。
走在出宫的路上,伽罗隐隐听见有人问道:“若是陛下一直不立后,这往后的大朝会,我们就不必参加宫宴了啊?”
便有人回:“你以为宫宴有什么好的吗?大殿里那么空旷,火盆只在品级高的夫人身后,菜式从冷盘到汤羹无一不凉。烛火也就那么点光,又冷又黑,我保证你坐不到两刻就想回家去了。可是一场大宴从头至尾怎么也得一个多时辰,脚都冻僵了,肚子也饿着,走路都不稳。”
“真的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宫中御宴怎么也比家里的饭食好些呢!”
“好才怪,你要寻好吃的,喏,去寻大兴郡公夫人吧!”
有人提到了伽罗,伽罗就当没听到,这两个议论的一老一年轻的夫人,她并不认识。
“哎呀,我又不认识她……她长姊不就是去世的明皇后?”后面的声音,已渐渐变小,听不到了。
伽罗挑挑眉,不去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继续往前走着。
外命妇们可以早早散去,但是朝臣们就得在大殿上领宴了。
的确如之前那位命妇所言,不光宫宴的环境一般,筵席上的菜式也很简单,虽然都是大肉,但肉太多了尤其是冷肉,谁都不会喜欢吃的。
朝贺从一大早开始进行,到了这个时候都有些饿了,武将们挨饿习惯了,但是文臣可不惯。好不容易有吃的,哪里管得上好吃还是难吃,冷还是热,填饱肚子要紧。
不过难得的是,今年的御宴吃着比往年似乎好了许多。
“新上任的膳部下大夫,做得一手好肉,很得陛下喜爱。”就有消息灵通的朝臣如此说道,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了块肉。
“哦?这是何人?”
“听说是晋国公举荐的,名叫李安。”
“晋国公的人?陛下怎么……用?”
“有什么不能用的,这朝廷上下,呵呵,晋国公的人还少?用谁不是用呢!再说了,他一介庖厨,还能翻出大花样来?”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小,可杨坚耳目惊人,听了个一字不落。
李安?没听说过,这菜做得还不如伽罗带来的哑姑。李安若能官至下大夫,那哑姑入宫岂不是能当上大夫?
可惜宫中没有这样的女官职位,若有,绝对可以胜任。
好不容易到了宴散,杨坚跟随官员大臣走出大殿,一路走到宫门口,正是日中时分。
他绕去市坊里买了一种只有在元日这天才会卖的糖心果子,准备带回家给伽罗尝尝。
谁知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看到伽罗坐在茵褥上吃糖心果子,杨坚一看就笑了。
伽罗也看到了他手里的纸盒,笑道:“你也买了?我出宫时觉得时间尚早,就去买了两份,还有一份送给母亲了。”
杨坚面上微惭:“我只买了一份给你。”
伽罗抿唇一笑,接过来说:“正好,我那一份给了哑姑一半,正觉得不够呢!来,我们一起吃。”
“为何要给哑姑?”杨坚不乐意了。
伽罗笑道:“想什么呢!我是想经常吃到这款点心,所以让哑姑试吃,看看能不能也做出一份来。”
杨坚失笑摇头,道:“这是人家的祖传秘方,他们祖籍南梁,国破后才辗转到了长安。也就是这一年多才在长安立足的。”
伽罗奇道:“咦?你打听的很清楚啊!”
“无意中得知,”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做的,回来好学给伽罗,所以人家才跟他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祖传秘方,概不外泄。
伽罗得意的说道:“我管他什么祖传秘方,哑姑那条舌头堪比御厨,一道菜里十八种调料她都能分辨的出,我看她肯定能仿造出来。不过,我也不跟人家抢生意,只自己吃着玩儿罢了。”
听她这么一说,连杨坚也说起了哑姑:“可见上天造化人类,都是有得有失,哑姑虽然口不能言,却有一条灵巧的舌头能辨别世间美味。”
伽罗没有立即回答,她想想当初哑姑之前是会说话的,但是吧……可能上天觉得她一个人身单力薄,兼顾不来许多,所以才特意送了个会做菜的来。
哈哈哈哈,真是越想越美,若是能再送个会调香的、会做首饰的、懂医术会算卦的就好了。不对!她怎么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精通上下五千年历史的呀!
她这会儿两眼一抹黑,除了知道杨坚以后会当开国之君,其余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些吃吃喝喝陶冶情操的东西不会就不会,可她身为穿越者,不知道历史才是最要命的好吗!
还好她是投胎来的,要是跟哑姑一样是半路穿来的,那她只好也跟哑姑似的变成“哑巴”了。或者,干脆装失忆。可是,装失忆要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不知道原主的性格,万一性格大变被人当成妖怪烧死就不划算了。
大概有了这样的先天条件,才能决定她是个要当大女主的人吧!
伽罗一边得意的脑补,一边快乐的吃着好吃的,心情无比愉悦。顺带问了杨坚一句:“宫宴好吃吗?”
杨坚摇了摇头:“和伽罗所做比起来,实在是太难吃了。”
伽罗哈哈大笑,指着他说道:“哎呀,你以前从来不挑食的,吃白水煮青菜豆腐长大的人,现在终于知道好坏了。”
杨坚也有些不好意思,望着伽罗,眸色深沉的说道:“我本可以忍受孤寂,如果不曾遇到你;我本可以忍受清贫,如果不曾遇到你;我亦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到过太阳。卿卿,你就是我生命里的曙光。”
伽罗面颊绯红,哎呀,这……这怎么一言不合就说起情话来了,人家会害羞的啦!
杨坚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蛋,轻叹道:“卿卿害羞的样子,真是让人怜爱。”
伽罗的头垂得更低,杨坚顺势把她揽在怀里,发出会心的笑容。
可惜,这样的温馨旖旎并未持续多久,就被冒冒失失的阿兰打破了。
“奴婢什么都没看见,”这傻丫头还捂着眼睛,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伽罗白她一眼:“看见就看见了,装什么看不见?又不是瞎子!什么事儿啊,进来也不出个声儿。”
阿兰委屈的憋着嘴,道:“奴婢有急事儿!那个……二郎君院子里的人,把厨房给砸了,哑姑都打伤了!”
伽罗面色一沉:“谁敢打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