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倔脾气
池老夫人先看了看池疏影呈上来的玉印，又打开了檀木匣子，神色变了几变——
“池疏影！你给我说！这是怎么回事！”
池老夫人陡然大怒，不愧是一州刺史，年轻时候上过沙场的人，年过花甲依旧嗓音洪亮，不怒自威。
“如您所见，青云卫暗卫令并未丢失。”池疏影声音平静。
“那这是什么！说！”池老夫人气极，手上的檀木匣子径直砸向池疏影，池疏影躲也没有躲，木匣正打在她肩头上，啪得一声碎开，掉出里面的印章出来。
池疏影默默地捡起印章，见印章完好，这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印上的尘土，小心地收入袖中，又默默地在堂中重新跪好。
池老夫人以为池疏影会躲开，毕竟这个孙女的身手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可没想到池疏影一动不动地挨了那么一下，听见那一声木匣子撞上骨头的声音，她都替池疏影疼。可更没想到池疏影居然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肩膀，反而去宝贝那么个印章！池老夫人更气，她今儿才算领教这个孙女的倔脾气了！
“怎么回事？”池老夫人揉了揉眉心，转头去问宋嬷嬷。
“回老夫人，”宋嬷嬷如实禀道，“老奴在大小姐房里找到了这个匣子。见这枚印章虽与暗卫令形制相仿，却刻着这样一幅图案，就问了大小姐经过。大小姐说这是何记的少东家送来的，今儿下午大小姐找二小姐认这枚印章，二小姐虽承认了是她的东西，却插科打诨地不肯说明白这东西的来由。大小姐唯恐其中有诈，只先收了印章，打算明日交给大人处置。”
宋嬷嬷又把何桃儿的那番说辞说了一遍，池老夫人点点头，压下怒意问池疏影，“你演这么一出，想做什么？”
“回祖母，疏影房中从不许小丫鬟进入，这枚印章必不会如何小姐所言，是我房中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盗了去的。”
“然后呢？”
“疏影思虑再三，还是觉得打斗中掉落的可能性大些。那么十有**，便是被苏隽捡了去。”
“采访处置使？”
“是。”池疏影承认道，“然而它却通过何少东家转手到了堂姐手上，所以我想，多半是朝廷使臣在试探——目标是我。”
“继续说。”
“苏隽出身苏氏门阀，听闻苏家与魏家交好，多半认得魏家的那枚青衣卫军左将军令。便是不认得，身为官宦子弟，也该有所耳闻。至于那位宣恩使云枫，出自松原妘氏，妘氏冰卫无孔不入名满天下，认得这玉印上的纹饰，不是不可能。使何桃儿转交堂姐探我底细，则府中必有朝廷眼线观望动向。”池疏影轻吸了口气，继续道，“好在堂姐歪打正着，认在了我的名下。大印有四，西北占二，镇西北军大元帅印供奉在祠堂里，稍一打听便能知晓。因而能给这枚玉印一个合理解释的，只有祖母您的——青衣卫军右将军印。”
“所以你演这一场，就是让他们看，这是于氏右将军印！”池老夫人拍案而起，“池疏影，你算计的妙，竟连老婆子我也一并算了进去！”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池疏影不愿暴露玉印的真实来历，两相其害取其轻，只能抛出青云卫继承人的身份。也是巧合，石头拿这半块玉印给池疏影刻了个图章，池老夫人也把右将军印的那枚一分二，作为青云卫明暗两支的虎符。因而池疏影手上的两枚印章，大小、形制一模一样，宋嬷嬷一搜便认了出来，哪怕印面上刻的不是暗卫令，也不敢擅作主张声张开来，只能当做暗卫令带了回来。
“疏影有错。”池疏影恭恭敬敬地磕头认罪，“任祖母责罚。”
“你那枚印章，什么来历？”池老夫人压下怒火，沉声问道。
“孙女不知。”
这是实话，哥哥没有告诉她真名是什么，只说若是说出来，会带来危险。所以池疏影也从没有多问过他的身世。四方大印除了西北的两枚，只有北大营江氏将门和魏国公的，魏家如今依然鼎盛，不曾听闻什么迫害子弟的事情，没道理由着个孩子带着半枚大印沦落匪窝。因而，十年前遭灭门之祸的江氏将门可能性最大。哪怕她不能掌控西北，不能为哥哥撑起一片不受朝廷威胁的天地，池疏影也绝对不允许自己与哥哥的关系暴露在朝廷眼前，成为哥哥的软肋——绝对不可以。
“给我。”
池疏影不动，连影子也不曾歪斜一下。
池老夫人看着池疏影低着头，清瘦的身姿跪的笔直，一动不动任凭处置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问你的那枚印，谁给你的！”
池疏影低着头，不说话。
“你混账！”池老夫人气的骂人，“你想干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节度使府，还有没有西北！”
“祖母容禀，疏影此举，也正是为了西北。”池疏影慢条斯理地分析，“不管疏影的这枚印章从何而来，都与朝廷牵扯不清，于我西北而言并非好事。因而就认作是您的右将军印，本就是咱们的东西，最多叫他苏隽重新衡量我的价值，这才是最妥帖的法子。”
池疏影说的很有道理，可正因为有道理，才叫池老夫人怒从中来。池疏影是早就想妥了这里的关节，笃定她会陪她演这场戏、必须陪她圆下去！算计如此周全，都是为了那个送她玉印的人！她竟是不知道，她这个最看重的孙女，心思已如此缜密！
池老夫人中气十足地拍着桌子，“你气煞我也！”
“孙女有罪，任凭祖母责罚，绝无半句怨言，还请祖母保重身子。”
池疏影这会儿就像是一团软软的棉花，任凭池老夫人怎么生气，她也只是认错、认罪。
“罪？你罪在何处？”池老夫人怒道，“我看你只觉得弄丢你那个宝贝玉印有错！嘴里一套套，道理大得很！”
池疏影低头不说话，这是默认的意思。
“你混账！我于茗白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一旁伺候的宋嬷嬷心下一跳，这已是很重的话了，上次池老夫人说这句话还是十多年前，接着节度使府就开了祠堂请出族谱，把二爷一家子逐了出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