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拒绝
宋嬷嬷赶紧上前给池老夫人顺气，一边劝着一边给池疏影递眼色，叫她赶紧交出那枚玉印来。
然而池疏影低着头恍若未见，只是把袖口紧了又紧。
“你看看，你看看她这幅铁了心的样子！”池老夫人失望至极，指着池疏影的手指都在颤抖。
“老夫人您消消气，二小姐还小，毕竟年轻不懂事，您慢慢与她讲就是了。”宋嬷嬷抚着池老夫人心口，担心道，“您可千万不能气坏了自个儿啊！”
“池疏影，”池老夫人稳了稳心神，又命令道，“我叫你从今往后忘掉给你印的那个人，不许再有往来！”
池疏影蹙起眉头，抬眼，“祖母……”
“你答应，暗卫令还给你，我只当今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答应，你就滚出老婆子我的屋子，这辈子别想染指西北一兵一卒！”
“……”
刻漏静静地滴，从戌时指过了亥时。
池疏影犹豫了，她的内心在挣扎。自然是不愿意答应的，可是没有西北，没有军权，她拿什么和朝廷抗衡？拿什么给哥哥一片平安的地方？
池疏影咬着嘴唇，宋嬷嬷见状频频向她示意，答应啊二小姐，您想气死老夫人么！
“我……”池疏影咬破了嘴唇，艰难道，“答应。”
“好。”池老夫人脸色稍霁，又道，“你把手举起来，发誓。”
池疏影抬头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地举起来右手，“我发誓。”
“你跟我念。皇天后土、列祖列宗在上，我池氏女疏影，今日起誓：”
“皇天后土，列祖列宗在上，我池氏女疏影，今日起誓：”
“承继先祖意志，以光复前朝大业为任；”
“承继先祖意志，以光复前朝大业为任；”
“不得存私心，存杂念；”
“不得存私心，存杂念；”
“不得耽迷旧情，不得沉溺儿女私情；”
“不得耽迷旧情，不得沉溺儿女私情；”
“此生至死，不得再见玉印之主；”
“此生至死，不得再见……”
池疏影念着念着哽咽，念到这一句的时候，她突然顿住，好似后面的几个字有千斤的分量，根本没有力气说出来一样。
然而池老夫人的沉缓声音还在继续，冷冰冰的，没有分毫感情：
“不得借西北之力，为其行任何便利。若违此誓，只叫往日恩情成仇，相恨相杀，不得好死！”
“不得，不——”池疏影念不下去，这誓言太狠太毒，哪怕只是个虚无缥缈的誓，她也说不出那几句话，一个字也念不出来——
“不……”
池老夫人眼神一寸寸冰冷，她失望至极，“池疏影，你陷得太深。”
池疏影跪在地上，一个头深深地叩下去，“孙女叫祖母失望了。”
“不，场面话就不必说了。你心里只有那个送你印章的人，没有我，刺史府、你爹娘，没一个人在能你心里站得住脚的。”
池疏影沉默，池老夫人是老成精的人，一个毒誓，就试出了池疏影的深浅。池疏影天不怕地不怕，不信因果报应，不惧天地鬼神，就是剁婴孩儿手指也没有半分犹豫的人，竟会为几句话踌躇不决……可笑，可笑！
“你出去。”池老夫人伤心透了，“去院子里跪着！跪到你头脑清醒了为止！”
“是。”
池疏影领命，起身出了屋子，径直在院子里跪下。这是个乌云沉沉的夜晚，不见月光，只有檐下星星点点的几盏灯笼，发出微弱黯淡的光晕。又闷又热，一丝凉风也没有，便是坐着不动，也能捂出一身热汗。
汗珠顺着额角的碎发滴落，池疏影跪得笔直，眼睛盯着身前两块青砖，一动不动，好像在静静地出神。
这惩罚不算重，池疏影一点都不难过，一点也没有被当众罚跪的尴尬委屈。不过只是收了她青云卫，朝廷派来两位使臣变数颇多，她相信，她还会有机会，从头再来便是。至于罚跪……对池疏影而言，这点疼痛难堪，根本算不得惩罚。
她轻轻弯了弯唇角，若有若无的浅笑很恬静。如她所想，祖母认下了那枚印章的来历。这是最好的事情，苏隽不会再怀疑印章出自江氏，不会怀疑她与哥哥有关系，哪怕他疑心深重存着三分疑虑，也要掂量掂量祖母这幅默认的态度，对哥哥忌惮三分……
不多时，夜色似乎更暗了些。接着热乎乎的风吹过过脸颊，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砸下来。雨势来的大，小丫鬟们乱糟糟的纷纷回了屋子躲雨，只有池疏影还跪在院子里，动也不动。
起初的雨滴还是温热的，不一会儿就变得冰凉，接着噼噼啪啪的，居然下起了冰雹来。
一粒拇指粗细的冰雹正砸在池疏影肩头，刚刚被匣子砸了一下的地方，伤上加伤，疼得池疏影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祖母那一下砸的可真狠，池疏影想，肩膀大概已经肿起来了，好在玉印没坏。
屋里宋嬷嬷瞧见外面下雨就已经急的坐不住了，瞧见下了冰雹，更急的跺脚。
“老夫人，外面又是大雨又是冰雹，二小姐的身子骨哪里受得住啊！”
池老夫人浑浊苍老的眼睛盯着灯花，眼光深沉，任谁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二小姐身上可还带着伤呢！”宋嬷嬷更急了，外面池疏影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再这么跪下去指定要出事！“您听，外面冰雹多大，这万一把二小姐砸坏了，可怎么办呐！”
“这万一二小姐有什么不好，您说，心疼的不还是您嘛！”见池老夫人无动于衷，宋嬷嬷又劝。
池老夫人叹了口气，疲惫道，“你可知道，这两个孙女一个孙子里，我为何最喜欢疏影？”
“这老奴哪里知道，大概是……二小姐长得最俏？”
“你呐。”池老夫人失笑，“她的脾气啊，最像我，简直与我年轻时候一个模样！”
宋嬷嬷陪笑，“这可不是好事么？”
池老夫人无奈摇头，“她若向着西北，就是好事。但凡有个二心，那就是天大的祸事呐。往常清姐儿总说她心思不纯，心底藏着事情不给咱们知道，我还以为只是她姐妹二人小打小闹……唉，真是人老了，看的竟不如清姐儿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