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哥哥
马匪对他们的态度，一向是有气儿干活死了喂狼，就这么简单的逻辑。
说到喂狼，池疏影觉得大漠里的狼特别的聪明，吃过人肉的它们知道人肉好吃，但是它们从来不会招惹成群结队的马匪。可若是有那么两三个落单的孩子，这群野狼就会疯一样的扑上去，又扯又咬，眨眼间就能把一个人啃得只剩几块七零八落的断骨。这也是马匪们从来不在意孩子们去向的原因——出了土匪窝，就是比土匪更凶残的狼群。
池疏影梦见她刚进三响寨的时候，简直是地域一样的地方。什么都是稀缺资源，什么都要靠抢。犹自不曾忘记大半年前自己还是刺史府二小姐的池疏影简直震惊呆了，她才五岁，重伤初愈，斯文腼腆，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文雅秀气。所以她争不过、抢不过，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盆猪食似得东西被哄抢一空，拿着发给她的空荡荡的勺子，规规矩矩地跪坐着，一只小手还按在膝盖上，茫然不知所措。
是石头先注意到的她。
“你怎么不去吃饭？”
“饭？”那叫饭吗？可以吃吗？她原先以为半个凉馒头蘸盐水就已经是最糟糕的伙食了，难道这种好像她以前吃坏了肠胃时候的呕吐物一样的东西也可以吃下去？
“你的家境一定很好。”石头感同身受地感慨了一句，拍了拍她的头，“不吃东西可不行，你等着，我给你找些东西来。”
不一会儿石头回来了，悄悄把她带到了每人的地方，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你快吃，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池疏影眼光落在他手心上，有几块切糕——西域特产的一种食物，家里平日当点心的，硬硬的饼里夹着芝麻、核桃、葡萄干、瓜子等干果，当然没有家里放的多；还有一小缕腌肉干，倒还是能吃的样子。
池疏影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你，拿起一块切糕，小心地吃了起来。这种东西容易掉渣，身为贵族女子的她，从小的教育不许吃相不雅，所以为了少挨嬷嬷的训，她打小对这种食物敬谢不敏。可惜现在没有别的食物，她也饿狠了，只能小心一点吃。
石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笑了，“没事。这儿没有嬷嬷，不会挨骂。”
两个孩子对看一眼，露出心领神会的笑——
“你也是从小被嬷嬷管教吧？真巧，我也是。”
于是池疏影吃的就快了许多，三下五除二，差一点被噎着。
石头赶紧给她递上水囊，“小心点。”
“你叫什么名字？”等池疏影把东西都吃完了，石头问她。
石头约有十岁出头，比池疏影高很多。他样貌周正，一说话露出白白的、整齐的牙齿，很容易获得池疏影的好感。
“我叫池疏影。”她回答。
“你姓池？”石头惊讶，“镇西北军节度使和你是什么关系？”
“嗯……”池疏影想了想，不清楚他问的是哪一位，“一年前的镇西北军节度使，是我的祖父。现在的镇西北军节度使，应该是我大伯。”
石头更惊讶了，“你是节度使府池二爷的那个双胞胎吧？怎么沦落到这里？”
“爹爹和娘亲惹了祖父和祖母生气，把祖父气病了。我和爹爹、娘亲、还有哥哥被赶出来，”池疏影尽力把事情叙述清楚，“娘带我们投奔外祖父，外祖父也很生气不许我们进门，我们住在城外的小房子，夜里着火，我受伤快死了，就被丢在医馆外面。大夫爷爷把我治好叫我自己找爹娘，可是我笨，有个叔叔说要带我找娘亲，我就信了……”池疏影声音渐渐低落，然后就被拐卖了。
石头听懂了，五岁的孩子能把这么多事情叙述清楚真的很不容易。“对不起。”他很轻地说。
“什么？”
“小影不难过，不怕，以后哥哥保护你，好不好？”石头捏了捏池疏影的小脸。
池疏影眨了眨眼睛，“那你叫什么？”
“石头啊。”
池疏影摇摇头，“你姓石吗？哪有人会用这种名字嘛，小猫小狗似的。或者这是你的乳名？”
“你这个小丫头还挺聪明。”石头笑了，“我不姓石，石头……你就当我乳名吧。”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池疏影疑惑，“你长我幼，若我叫你的乳名，岂不坏了长幼规矩？”
石头哈哈地笑，“瞧不出来，你规矩挺大的。可是我的名字不能说，会有杀身之祸。不如你就叫我哥哥吧，左右我比你大。”
……
“小姐！小姐！”文萱风风火火的声音惊醒了池疏影，池疏影不悦地皱了皱眉，“什么事？”
“回小姐，”文萱气喘吁吁地站定，“奴婢等人赶到东渠集的时候，胡四娘已经——人去楼空。”
“逃了？”
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正因为印证了池疏影心里那三分疑虑，才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仔细说清楚，怎么回事？是胡四娘自己逃了，还是带着她亲信一起逃了？”
“是胡四娘整个堂口上上下下，都逃了。”文萱细细道来，“我们点齐人马去的时候，见天色阴沉，恐怕有雨，文遥特意嘱咐快马加鞭赶往东渠集，一点也没有耽误。然而我们赶到的时候，客栈关门歇业，堂口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把她堂口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若说可疑，也就是好像他们离去的并不匆忙，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包括蔡勇的牌位和衣物。”
“金银细软呢？”
“留了一些，但是不多。”
说话间文遥也回来了，她先给池疏影行了礼，又单膝跪下道，“属下办事不力！”
池疏影摆了摆手，“我听文萱说过了，你有什么补充的？
”“文萱搜查胡四娘堂口，属下则去追踪胡四娘去向。只是昨夜雨势太大，毁了很多痕迹。我只追到了几个小喽啰，现已押进地牢待审。”
“他们说什么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