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要上你上
“二小姐说的对！”人群里有百姓高呼，“刺史大人宽厚爱民，咱们的日子过的好好的，凭什么给朝廷做马前卒！”
“哈哈，多谢这位大哥声援！”池疏影抱拳拱手笑着道谢，“大哥说得对，刺史府是西北父母官，就得为咱们西北人着想。西北土地，西北儿郎，不替旁人做平白流血丢命的蠢事！”
她还想说别整天埋在书堆里，长眼睛看看西北是什么地方，鱼米之乡的那一套可不适合西北四州八县。然而想了想还是觉得该给堂姐留几分面子，就把难听的话咽了回去，坐在椅子上招呼小童端上茶水来，“我说完了，姐姐有什么意见？”
池疏影与池清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类型，池清温声细语娓娓道来，进退有度，引经据典，让人由衷信服她说的每个字。池疏影却快的像连珠炮，噼里啪啦一口气讲完，夹枪带棒一点不客气，咄咄逼人却偏能把意思说的清楚明白，叫人觉得就是这个道理，莫名升起股向她臣服、追随于她的冲动。
一阵静默后，百姓里突然爆出轰然议论。
落日余晖灿灿，将市井染上迷离梦境似的浅淡玫瑰金色。池疏影闲闲地端起茶盏，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带着两只细细的金镯子，端的是美人如画，苏隽眼里全是池疏影自信骄傲的风采，不由也扬起抹笑意。
百姓间争论不休，云枫皱了皱眉，目光投向苏隽。
“苏大人。”云枫特意加重了大人二字，“你看如何？”
“什么？”苏隽眼不眨地欣赏着池疏影一举一动，不愧是他看中的姑娘，怎么看怎么好看，没听清云枫的话。
“池大小姐立之以仁，池二小姐称之以霸。”云枫说出自己的看法。
“嗯，”苏隽无比赞同云枫这个说法，“霸气十足！”一脸的有荣与焉。
云枫一阵无语，“苏大人，别忘了，咱们领的是朝廷俸禄。”
“可疏影说的很对啊。”苏隽一本正经道，“收复西北后，陛下就会派三十万大军戍守原州，同镇西北军五十万大军合为西线军，与东线、中线三路大军一道攻进犬狄腹地，以绝北患。疏影这么快能想到这一层，厉害！”
云枫看他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无可救药”，他摇头道，“的确厉害，想来陛下一定没算到，西北可以把美人计用的这般高明。”
苏隽哈哈一笑，“不必忧心，原本也不过想探一探池清和西北百姓态度罢了。能看到两位池小姐对辩，探出这二人的态度，日后对症下药，已经是意外之喜，不是么？”
台子上池清已经在向池疏影请教陷西北于战火有几分可能，池疏影只是撇着嘴回了她两个字——废话。云枫看着叹气，“池二小姐不好对付。”
“那上去帮帮池清喽。”
云枫看着苏隽没说话。
“你看我做什么！”苏隽赶紧跳开，“我是采访处置使，你才是宣恩使，动嘴皮子是你的事情。”
云谪仙呵呵，真不是怕对上池疏影？
苏隽是怕池疏影，却不怕云枫，“你去！她一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瞅我，我就浑身冒冷汗想投降认错！要上你上，我不惹她。”
……第一次见能把惧内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
池清又列举贸易、文化多项，却是不管池清说什么，池疏影只和她论民生，只谈赋税和徭役。百姓从议论纷纷，到彼此争论，渐渐地向池疏影一面倒去。对于百姓而言，他们不关心进出多少商队、印制了几本诗集，他们只关心劳作一年后自家能存下多少粮食、卖了多少钱能盖几间屋，只关心自家要出几个男人服役、多少年回得来、能不能不死不伤不残地回来。
眼见池清被池疏影辩驳的说不出话，云枫叹了口气，再不站出来说几句，今日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池二小姐，云某觉得，您或许对朝廷有误会。”
云枫不急不缓地走上台子，先与池家姐妹两个见了礼，对围观的百姓道，“在下朝廷特派宣恩使云枫，在此可向诸位承诺，西北四州八县归顺我朝，五年内绝不加税、不增役。陛下圣明，”他朝天拱手又道，“西北子民亦是大宁子民，前年陛下听闻西北大旱，忧心不已，有心调关东粮仓解西北之急，奈何西北闭关……”
云枫顿了一顿，朗声道，“因而今年特遣苏采访处置使与我来访西北，只因圣上爱民如子，不忍西北百姓困顿，并无它意。无论天灾**，但西北遭难，关东沃土千里，都是西北的粮仓。”
“池二小姐大概还不清楚，临行前圣上有旨，自我与苏大人上任起，西北四州八县若再因旱灾蝗灾饿死一位百姓，必问我二人——玩忽职守之罪。”
“玩忽职守？”池疏影表情惊讶，目光却是嘲讽，说的真好听呢。云枫身后是松原妘氏，苏隽身后是献国公府和苏贵妃，皇帝要多不想过安生日子了，会拿他两个开刀？
“的确如此。”云枫上前半步挡在池清身前，对上池疏影，微微加重了语气，“何况二小姐应当明白，左右逢源不得长久，西北在朝廷与犬狄之间，能拖得十年八年，拖得了百年么？犬狄未犯西北，恰因西北是大宁的西北。若大宁弃西北不顾，只怕西北这一块肥肉，隔日便落入犬狄之手了吧？”
云枫的话又引起百姓一片议论，池疏影听他说完，笑了笑，眯眼道，“疏影可没说过西北不是大宁西北。我只说西北不同于中原腹地，贸然归入朝廷辖制隐忧深重。您却一言不和拿这种话威胁，岂是君子所为？难道我四州刺史府奉太祖诏令兢兢业业牧守西北数十年，而今却要落得个兔死狗烹到下场？”
与其说这些话是他们几个辩论，不如说是讲给百姓们听。池疏影言语措辞滴水不漏，不给留半分不忠不义造反谋逆的把柄，却字字句句把百姓生出的一丝半点的归顺心思掐灭的一干二净。一句话反将一军给云枫给朝廷扣上了个鸟尽弓藏的黑锅，正叫苏隽对她颠倒黑白的本事刮目相看的时候，她却言笑晏晏地替云枫铺起台阶来——
池疏影站起来，“叫您见笑了，我与姐姐打小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喜欢争一争，唱个反调。竟有劳云大人上来，还这般正经地请出陛下圣旨解释，疏影惶恐不已。”她福了福身，弯着眼睛偏头笑，娇憨的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想云大人身为朝廷使臣，还会把我们女孩子争论的辩词当真，难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