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怼天怼地的御史头子,必定是刚正不阿又胆大能说的。
当年楚葳篡位时候,他人微言轻,家里祖母压着他不许多言,如今将近十年过去……
好了,刚正不阿的御史中丞直接出列进言——
皇上,您该把先帝太子接回来,好生教育,待太子成人,还政太子,才是正本清源。
“……”
当时满朝文武,有的低头不忍直视,有的瞪眼看他像看一个傻子,每个人表情各异,心里却不约而同狂奔着一句话——
老家伙怕不是嫌命长!
楚葳……楚葳心中十分愤怒但若无其事地宣布了下朝。
若只是如此还就罢了,毕竟小五同他家的公子订了亲,小伙子不错,看在半个亲家的份儿上,楚葳不想弄的太难看,还想着来日敲打者老家伙一番,派人盯着,至多寻个过错打发他回家养老就是了。
可偏偏这老家伙是个硬骨头,似乎觉得朝堂上慷慨激昂不解意,终于逮到个这个机会,可算能把当年敢怒不能言的积怨发泄出来了,于是洋洋洒洒一篇文章,痛骂楚葳皇位来路不正,乱祖宗宗法,该早日还政太子!
……
动静太大,连在深闺绣嫁衣的苏笉都惊动了,不慎扎破手指,一滴血,弄脏了活灵活现的一对鸳鸯……
苏笉去找她未婚的夫君,这一位御史中丞的公子文雅清润,却有几分他老爹的脾气,向苏笉直言道,“按道理,的确是陛下乱了宗法。纵是当年江氏有外戚主政之心,他身为亲王,也该扶持太子即位,临朝辅政才是正理。”
不必说,不欢而散。
当时苏笉回府后一言不发,眼神阴鸷,仿佛又回到八岁那年从江氏少帅手里救回来的时候,把苏家上下和她几个姐夫担心的不得了。一群人过府看她,躲在房里哭罢的苏笉终于洗了脸出门,扬起漂亮的小脸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呀,他欺负我,还不许我生气啦?”
哦,原来是小儿女闹起了脾气。
所有人都觉得苏笉是闹小姑娘脾气,包括楚葳。他半真半假地开玩笑说,“既然他欺负你,那朕给你做主,小五不嫁了,换个更好的,好不好?”
身为一个篡位的皇帝,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拿他皇位来路不正说事儿。何况御史中丞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在这事儿上格外谨慎小心地楚葳不得不怀疑,这付南是不是江氏一党余孽?是不是为楚琛所用,试探他、为楚琛打前锋?
若是如此……楚葳动了杀心,可他到底得顾及苏笉,才拿这话问她意思。
谁知道苏笉当真笑眯眯地答,“好啊,我就不信,天底下除了他,就没有旁人了。姐夫得给我找个好的!”
楚葳失笑,得,这样不在意,还是小姑娘赌气。罢了,楚葳叫她找苏笑玩儿去,自己头疼发愁去了。
然后……然后,苏笉就和那公子和好了。
是小儿女闹脾气不假了。
接下来的发展谁也料想不到,不出半个月,苏笉就干了票大的。过了新年,诸衙门开工的第一天,朝会,苏笉承天门外觐见——
御史中丞付南父子,勾结犬狄,叛国通敌,颠覆朝纲!
虚岁只有十六岁的姑娘身板纤瘦,腰背笔直,站在朝堂上有板有眼的一番陈词义正言辞,惊得满朝文武半晌没回神。
所有人都觉得……苏五小姐,这是撞邪了吧?
然后苏笉就跪下道,“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即刻派人搜查付府!”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搜!
果然从付府里搜出一叠付南私通犬狄的信函。
虽然,这匣子信函,是从付公子的玉枕里搜到的吧……
再虽然,付公子喊冤,说这玉枕,是苏五小姐送的吧……
但带兵搜查的是楚葳心腹,付南一家,百口莫辩。
叛国投敌,这是诛九族的重罪。顺理成章地,判罪、枭首,付氏一门,诛尽。
深闺贵女的苏五小姐亲自操刀,一出手,就是这样简单粗暴又狠绝凌厉。
然后,苏五小姐又扬起明媚娇俏的笑,说,“阿姐,姐夫,我想入朝做官。”
真是听的人鸡皮疙瘩抖三抖了。
后来,据说,付氏父子都是硬骨头,诏狱里被折磨的没了人形,也没有认罪,不承认与楚琛有来往……最后,都被生生折磨死了。
大概苏笉永远忘不了,在她人生里最灰暗的时候,常有个耐心体贴的清贵小哥哥翻墙看她,陪她说话、哄她开心,占据了她整个少女时光,最后,被她亲手送进了阎罗殿。可那又如何?苏笉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没有错,她的姐姐姐夫才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不可以再让自己成为他们的弱点、再害他们被动。欺骗,对的,就是欺骗,像当年的江后楚琛一样,欺骗她、利用她,都是伪装,都是欺诈,她怎么可以再重蹈覆辙呢?
哪怕后来,付南父子被折磨至死,也没有认罪;
哪怕后来,苏笉明白了,像他们这样刚正不阿的人,眼里没有党派利害,只有是非对错;
哪怕后来,她在梦里时常能看见那清朗如月辉一样的清贵男子对她温和耐心地笑,午夜梦醒,不觉泪沾满巾,她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付南父子那样的人,留在朝堂,早晚害人害己。她不可以成为阿姐姐夫们的拖累,不可以……
就这样,踩着付南父子的骨血,苏笉,踏上了她所向披靡的仕途……
苏笉,天生就是做官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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