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枫历练多年,段数非常人可比,紧紧是一刹那的功夫,他便调整好一瞬僵硬的表情,淡定如常地说,“我不知道西北王说的是什么。”
云枫反应快,可他对上的,是池疏影。那一瞬的错愕尽收眼底,池疏影已经有了答案,或者说——赶来平南西路之前,她早已有了答案。
池疏影袖手,寒声道,“将云枫拿下。”
“这里是镇西北军大营,”云枫觉得池疏影可笑,“西北王怕是忘了,清儿是我妻……”
云枫“子”字没有出口,就听唰的几道拔刀声,离他最近的两名连氏子弟,已经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除了连涛,在场所有将校的刀刃统统指向云枫。登时被刀锋包围,云枫气息一乱,瞪大眼睛叫道——
“堂舅!表兄!……”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云枫的目光随着连涛转到池疏影身上,看见池疏影,从袖里拿出一物——
“这里是镇西北军大营,镇西北军大元帅印,在此。”池疏影把东西亲手递与连涛,说,“请连将军验看。”
“不错。”连涛看罢,点头,随即单膝跪地垂头拜下,肃声道——
“末将连涛,驻平南西路镇西北军,五万将士,听二小姐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云枫脸色一白,顿时汗涔涔而下。他明白了!明白少了什么!
印信!他只从池清手里得来一封手书,没有印信!
“堂舅!”云枫飞快镇定下来,抢声道,“您莫被池疏影蒙骗!当年清儿离开西北匆忙,并未能带走印信!镇西北军元帅印留在桐州节度使府祠堂里,清儿说过,说过她最遗憾没能把大印带在身边!”
云枫在赌,他觉得胜算很大。当年一连数道圣旨催池清入京,她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收拾东西,哪里还能想起供奉在祠堂里的大印?池清离开西北在前,连氏麾下镇西北军被打出蛇口关在后,这么多年不能通信,连氏也不可能与池清有音信往来!
但池疏影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个垂死挣扎的小丑。而连涛等人——不为所动!
云枫心头一凉。
“云枫,”池疏影轻轻一笑,说,“印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是西北人,而你,不是。重要的是……你知道吗,阿姐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你。”
连她这个亲堂妹,当年还被池清疑神疑鬼那么久,甚至为了“真相”不惜迫害她至死地,一个本就目的不纯的云枫……是有自信阿姐会把镇西北军交给他?婚姻?呵呵,阿姐一个为了西北可以把自己婚姻当筹码的人,婚姻能在她心里占多大的分量啊?
“这不可能!”云枫垂死挣扎,喊道,“不可能!池疏影你好歹毒的用心!你离间……”
“我出京前,与阿姐谈了一宿。”见连氏子弟们也是一脸探究,池疏影索性把话挑明,道出事情原委——
一年前,顺昌侯府大火,池询夫妻与叶然三人葬身火海,一腔怒意的池疏影打上金銮殿,放话不日扶柩回乡。
就在她启程的前一夜,池清从密道来了越王府,和池疏影谈了一宿。楚琛江枫都以为池清在安抚丧亲的池疏影,但事实是,池清交与了池疏影一封密信,和一枚镇西北军大元帅印,叮嘱她虽不知楚琛善恶,但是,小心云枫。
“阿姐这是为何?”池疏影诧异,追问,“他待你不好?”
“不,他待我很好……”池清愁绪万千,慢吞吞地组织着语言,说,“可是,他竟然是江氏子,瞒了我、瞒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年。他也不是在松原长大,我方知道,早年他母亲嫁入镇北侯府,就已同松原断了干系。江氏灭门,他母亲带着他求松原收留庇护,松原却不愿插手,最后他母亲为了让他入慈幼堂,自刎在他姨母面前,才使得妘氏点头认下他。便是如此,松原也不愿他留在流云城,而是将他送去了延川,直到成年。”
“这又如何?”池疏影听的一头雾水,“隐姓埋名是情势所迫,至于妘氏……她们的规矩想来严格,想来,是不愿惹得朝廷猜忌图惹事端。”
“我疑虑的事情不是这些,”池清摇头,问,“你可还记得当年西北的瘟疫?”
“记得,怎么了?”
“当年瘟疫来的太古怪,我刚到京城的时候,与苏筝有过几面之缘,无意向她说起过这件事。”池清回忆道,“当时苏筝说,她记得看过本书,里面记载,延川有一种畜瘟,若传染到人身上不能及时医治,便十分凶险,与当年咱们那场瘟疫十分相似。后来她把书赠与我……”
池疏影知道,池清不会和她说废话,于是顺着问,“是一样的畜瘟?”
池清点头,“一模一样。在延川终年湿热的地方,这样的畜瘟十分猖獗,人们用当地一种药草煮水,有奇效。如果病死牛羊的污血尸体污染了水源、草料,都会令瘟疫爆发。”
延川,畜瘟,云枫……
池疏影突然想起那一夜射杀了桂六子的毒针,想起来凶手消失在朝廷使臣的官邸,想起来那个明显故意放出来安抚她不可追查下去的哑巴,想起来毒师傅说,那是来自海外延川的奇毒……
想起来哥哥“死讯”,还有大漠里,胡四娘、刘七爷,顿时,所有线索贯穿在一起,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池疏影深吸一口凉气,握着池清的手,问,“那阿姐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池清茫然,“也许是巧合,也许并非他所为。若是他……我不知道他为何这样……”
不,池清突然收了声音,为何这样做?显而易见的,所有事情之后,云枫是最大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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