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池疏影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娅卓愣了下。
她抬头,看见暗沉沉的烛光照映着池疏影深邃的眉目,电光火石间,娅卓突然想起来,三年了……
一个激动,娅卓手里的针差点扎透手指,“你是说……”
“这次和可汗会面,他同意我反攻西北。并且,犬狄将出兵七十万,助我南下。娅卓,”池疏影笑了,三年里,数这个笑容最舒心,“要回去了,我们要准备回家了。”
“真的?”
“是啊。”池疏影太高兴了,笑的像个傻孩子,“咱们总算要熬出来了,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
宁希1095年,四月初六,京城。
苏隽请命返回南恩府的奏疏再一次被打了回来。
这一日的早朝格外的长,临近午时,苏筝苏笉两个才从宫里回到献国公府。
“南恩府不必你管,陛下已经另行任命知府赴任——”
一回府,苏笉就把苏隽拎到了书房,从袖里掏出苏隽那被打回的奏疏扔在桌上,对苏隽说道,“北大营八百里加急,犬狄八部异动,百万大军集结,现在起你留在京城,随时待命!”
“卷土重来?”
一看苏笉的脸色,苏隽就知道事态有多紧急多严重。四年前那次大战他仍记忆犹新,面对北境犬狄与西北池氏两面开战,纵是大宁朝休养生息几十年国富民强也吃不消。好在最后,犬狄最先撤兵,这才撑住了西北战场。
看来时隔四年,这一位犬狄可汗,野心不死。
苏隽转身飞快拉开舆图,一人多高的地图展开,大宁、犬狄、西域、甚至海外延川都一一被描绘在深棕的图纸上。
苏笉托起下颌沉思,阴阴沉沉的目光,凝聚在尼舒山南麓的红色三角记号上——
“呼鲁那王……”她沉吟片刻,眸光幽幽,向着苏筝道,“一个月,池清必须返京。”
苏筝点头,“的确。明日你上疏,我附议。”
“你呢?”苏笉又看向苏隽。
苏隽没有犹豫,沉声回答,“附议。”
……
宁希1095年,四月,桐州。
因为更靠近草原,池清接到犬狄异动消息的时候,北大营发往京城的第一份八百里加急邸报才刚刚送出。
池清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这消息可靠?”
“禀大人,是咱们内线传来的消息,可靠。”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这一位属官出去,另一位女官又来。
“大人,京城云大人来信。”
“放下吧。”
“是。”
池清这个位置不好做,下要处置四州八县大小事务,上要应对朝廷,时常处理完一日的政务,就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了。
天色已经黑透,池清批示完最后一本公文,把笔随手扔在桌上,疲惫地揉揉发疼的额角,又拿起了被她晾在旁边一下午的京城来信。
一目十行地看完,池清把信纸揉作一团,连同信封一起,扔进了右手边的废纸盆。
文璎掌了灯过来,却在池清旁边蹲下,用手里的烛火点燃了盆里一张张废纸。连同京里云枫来的信,一起烧的干干净净。
池清倚着椅子支起脑袋,眼瞳里映着跳跃的火光,沉默地看着火舌将写满了字迹的纸张吞没。
自从从朝廷手里重新掌控西北后,文璎很少看见小姐这样疲累的样子。
“小姐?”
“嗯?”池清回了神,“怎么了?”
“该是奴婢问您怎么了,”文璎直言,“出事了?”
“算是,也不算是。”池清拍着椅子扶手感慨道,“这个位置,大概我做不久了。”
“云大人又问您婚事了?”
“嗯。”
一年前池清就出了孝,照理是该和云枫完婚的。但她以西北政务繁忙为由,一拖两拖就拖到了现在。
池疏影出走犬狄之后,西北归降,四州八县自桐州、甘州交界而分,以西设西域按察府,以东并蛇口关东的栾州、牟州合为西北行省,又称五州九县。西域按察府如今是何桃儿同另一位朝廷使臣主事,而西北行省,说了算的人就是池清。
不是朝廷不想架空池清真正掌控西北,然而西北是个神奇的地方,池氏是个神奇的存在。一旦池清离任,凶悍的百姓会用三天一小反五天一大乱的实际行动告诉接任的官员什么叫做“民风彪悍桀骜难驯”。
与池疏影强势直接的作风不一样,池清行事委婉,内刚外柔,恭敬谨慎,言行处事便是苛刻如苏笉也挑不出毛病,想一想北方的犬狄和西北移民还在虎视眈眈,姑且……朝廷这一合计,于是这一姑且,外柔内刚的池清,就把西北攥在手里了一年又一年……
由此,池清当年以虚岁二十的年纪,成为了本朝品秩最高、最年轻的封疆大吏,也是第一位且唯一一位执宰一方的女官。
高处不胜寒,池清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数不清的人想她摔下来,想她一夜暴毙,想她困身后宅,想她像个傀儡一样任由摆布。可怎么可能?池清心里明镜似的,却不点破,只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在空旷阴暗的书房里,无声牵起抹看跳梁小丑一样的轻笑。
——那些人忘了,她池清,是池氏女,是西北的女儿呀。西北节度使府生的出池疏影这样的姑娘,她嫡长女池清,又怎么可能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真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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