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功名在身,便是朝廷士子,婚配随己,但——不可为妾。女举女秀为妾者,革除功名,罚役,十年不得科考。强纳女士子为婢妾——为官者夺官,为民者,治罪!……”
池疏影越说越清晰,一个新的体系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型。轰然间拨开迷雾,有什么习以为常的东西悄然颠覆,池疏影突然一顿,惊异地抬眼盯住苏笑,“你们……”
苏笑做的,是要颠覆伦常!
“兴女举这件事,小四小五有过争论。”苏笑好像没有看到池疏影诧异的眼神,又问,“女士子身价倍涨,若有许多女士子求学科举只为嫁入高门,又当如何?小四说办女学兴女举,是为更多女子求知求学,至于成婚持家,也是她们自己的选择,不必强求。小五却说她们浪费士子名额,应当治罪。你又怎么看?”
池疏影平静下来,她突然理解了献国公府的权势滔天。献国公府,一门五女一子,各个位高权重。献国公府的野心,不在朝堂,而在千秋后世!
“这是好事。”池疏影想明白了,放松地笑道,“女士子嫁得好,便能有更多百姓愿意送女儿求学,才能有更多孩子有机会读书。一位识字、明理的母亲,我相信她的家庭更和睦,她的孩子见识会更广博,胸襟更广阔。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此乃逆世之举,一家一姓、寥寥数人不足以成功。三代,五代,十代之后,后人可以做出更多改变。”
“这就是你说女进士取十数入朝、女举等数立门户、而女秀能者录之的缘由?”
“对。女官艰难,非有宗族荫护、非心性坚韧者不可为之,三年录十足以。女举子选录,是为赐出身,立门户,办实事,则当取优者。而女秀选录,非为取才,乃是鼓励教育,多多益善。”池疏影又道,“但有一条,女举,必同男举同题同判,切不可以科举之名讲三从四德女子无才之论。”
“很好,很好。”苏笑笑着说,“见过如萦吗?”
见池疏影眼神迷茫,苏笑道,“魏如萦,比如安小两岁。去年她考女举,明年若顺利考过进士,便也能入朝了。那丫头性子像她娘,最是沉稳妥帖,我们拿着个问她,她说的,与你一样。阿竺就说,小一辈里,就要看如萦的了。”
“娘娘——”这时候一名女官跑来,道,“皇长孙醒了,这会儿闹着找您呢。”
“小孩子就是闹腾。”笑着抱怨一句,苏笑站起来,说,“放手去做吧,我也相信,你们年轻人,可以做的更好。我去看看皇孙,池姑娘可要一起?”
池疏影摇头谢过,只说御园景致好,还想再转一转。
苏笑没有勉强,只留了名女官,听候池疏影差遣。
苏笑的信任来的突然又沉重,池疏影心里沉甸甸的。她自是不能允诺苏笑什么,她与苏隽不过逢场作戏,等她带着父母娅卓回到西北,那又是天高皇帝远,至于在朝堂上商量的什么归降附庸再不称王——统统见鬼去吧。西北不自立、蛇口关不封关,她拿什么防备朝廷细作、拿什么给楚琛安全?
池疏影自嘲地叹了口气,苏笑说的没错,她的眼界——苏家姐妹忙着定万世功业的时候,她眼里哥哥的安危远重过一切,这眼界,的确不敢恭维。
——要她不自立封关称王,就像要楚葳放楚琛生路一样,都是不可能让步的事情。
御花园很小,转来转去不过那些景致。池疏影无事可做,左右跟着女官走不丢,她索性出了御园,在宫里东转西转,倒还有些意思。
说来从开国至今,这宫里的主子从来没超过五六位,如今更是只有楚葳苏笑两个,因而大半的宫殿都是空着,随便池疏影转,也不怕冲撞什么。
日色渐晚,阳光褪了燥意,转过一道宫门,朱巷背阳,长风一吹,骤生寒意。
池疏影扶着朱红宫墙,上下打量着,问,“这是哪里?”
“回池姑娘,这里是北宫。”
“北宫?”池疏影屏气凝神,听闻好似有细细碎碎的歌调飘来,她好奇,“有人住吗?”
“北宫是收容贬谪宫人的地方,”小宫女跟着池疏影步子笑道,“可寻常宫人挨罚,早被逐出宫了,哪里会收在这儿白养着?”
另一个小女官也说,“我入宫前听乳娘讲,冷宫里圈禁着犯错的妃嫔,凄凄惨惨像鬼住的地方。原还想着瞧一瞧有多吓人,谁成想,进了宫才知道,宫里永远只凤仪宫里那一位女主子,哪儿来犯错妃嫔呀。不瞒池姑娘说,我还失望了好久呢。”
有声音。
池疏影扶着宫墙,没把两位小女官的交谈放在心上。她仔细分辨着若有若无的破碎曲调,好像……是犬狄人放牧时候爱吟唱的小调……
宫廷里,难道有犬狄女子?
池疏影循声而去,后面宫人不明所以地跟上。又转过两道宫门,调子渐渐清晰,后面的小女官吓了一跳,“还真有人啊?”
——不是害怕,是兴奋。
跟着苏笑的小女官,哪儿可能是胆小的姑娘啊?
两个女官撺掇着池疏影去瞧瞧,左右人多壮胆,何况池疏影这位西北王在,没什么害怕的。池疏影失笑,仔细听了听,拍拍宫墙,说,“应该就在这一道墙后。”
好在,两个小女官没胆子大到公然翻墙。
向前又走不远,转过弯,有一扇宫门,上着锁。
池疏影推了下门,咣当当门锁响了两声,院子里的调子,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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