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历历在目,苏隽恍然,怪不得他觉得印章图案眼熟,原来并非那浸渍入玉质的红泥,而是——
那看似寻常的图案,精巧别致的构景,不是干旱缺水粗犷豪放的西北所有——东宫一隅,怪不得眼熟。
虽然很多年前,随着东宫失火一场**,楚瑜搬进东宫,那池塘被填平,太湖石也被移走,可那一株芙蓉树的根系却重新发芽,如今,已然枝繁叶茂了。
“回皇上,”苏隽面无表情地把玉印还回,“确有其事。”
“好,好!”楚葳脸色陡然一阴,“你大胆!”
咚的一声玉印砸在楚琛额头上,就看见楚琛额角顿时肿起个红青的血包,不多时血就流了半脸,楚葳还怒不可遏地骂——
“你身为皇子,竟然暗结藩臣!朕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楚琛行事一向谨慎,滴水不漏,这么多年没能让楚葳手抓住一样把柄,大大小小的明枪暗箭都躲了过去,这一次,他自己把把柄送在了楚葳面前。
“禀皇上,池侯爷来了。”
“宣!”
池询与苏筝苏笉两姐妹进来,向楚葳行罢礼,就听见楚葳沉声问道,“越王说他与令爱早有婚约,可是却有此事?”
这话问的妙,池询若答是,便是坐实了楚琛早与西北勾结;若答不是,那就是楚琛无中生有、拉拢西北王欺君罔上了。
西北强悍,楚葳投鼠忌器奈何不了池疏影。他拿西北王没办法,还拿一个暗结藩臣欺君罔上的楚琛没办法?
“回皇上,”池询目不斜视,一拱手,掀掀眼皮坦然自若道,“小女年幼时曾流落大漠三年,幸得越王相护。小女曾言愿许终身,我夫妻自是应允。只是他二人失散多年,我那女儿,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晓,这么多年,都以为他已不在人世。好在先帝在天有灵,叫他两个重逢,他两个男未婚女未嫁,有情有义,我与夫人,自然是乐见其成。”
“自古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池询说着跪下,庄重道,“臣已将小女许配越王,请圣上——收回成命。”
楚葳不语,面色阴沉,越发有雷霆震怒的征兆,他只问,“阿隽?”
“据臣所知,”苏隽看向楚琛的眼光探究,毫不掩饰锋芒,“当年疏影流落大漠,只有不到五岁。疏影不知越王身份,难道越王,也不知池姓在西北的分量?启禀圣上——”
苏隽躬身,道,“臣以为,越王哄骗池二小姐居心叵测,此事,当严查!”
“准奏。”
……
等过了午时,池询才从宫里出来。
护送池询回府的,是大队的禁卫军兵士。
浩浩荡荡的大队兵马包围顺昌侯府,惊动池疏影出门查看,就看见她爹同魏如安一前一后进府。
池疏影心下一突,迎上前问,“魏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魏如安甲胄在身,抱拳一礼道,“末将奉皇命送顺昌侯回府。”
“送家父回府?”池疏影冷笑,“这架势,魏世子不说,我还当要查抄本王府上呢。”
“不敢。”魏如安不卑不亢又道,“年关将至,京城多有宵小作祟,圣上诏京城步军司加强巡逻守卫,末将是奉旨行事。”
池疏影呵呵,“是么?”
“越王今日请旨赐婚,”池询面色不豫,对池疏影简略道,“皇帝震怒,责令越王闭门思过。”
很好,池疏影明了,楚葳这是打算耍无赖了!
“随他去,不管它了,咱们吃饭。”池疏影瞥一眼魏如安,上前扶着池询进屋,说,“今儿腊八,娘教我熬腊八粥呢,您来尝尝我做的对不对味儿。”
“诶,好。”池询也心宽,吩咐门房关上府门,问,“娅卓呢,怎么没见她她?”
“哦。”池疏影不想提她和娅卓吵的一场,含糊道,下雪冷,她身子不好,回房歇息了。”
……
皇宫里,龙颜震怒的楚葳料理罢楚琛与池询,从桌案上抽出本奏章递给苏家姐弟,“林升上表劝谏,也说朕此举于礼不和,你们怎么看?”
“只有林大人一人上表?”苏笉皱眉,“这般少?”
“还有一名御史,一名新科翰林。”这样的小角色还不能引起楚葳的主意,他揉着眉头道,“朕已经命人去查他二人底细了。可朝上有些分量的,唯有林升一人上表。”
“不该这样风平浪静。”苏笉把奏本传给苏隽,“若是如此,便是他太沉得住气了。”
“疏影昨日见了越王,”苏隽道,“他们当还有别的筹划。”
“姐夫可还记得二十年前……”苏筝沉吟半晌,道,“当年东宫失火、阿笉被掳,您下旨全城封禁,二姐夫、三姐夫亲自带兵搜查,最后却还是叫楚琛逃出了京城。江氏的根基在北境,江后手里有多少人手可以调动都在您掌控之中,楚琛却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去北大营……不是很奇怪么?我若没记错,二十年前正是林大人任着京兆府的长史。”
“四姐的意思,是林大人……”苏笉目光从奏折上转过,“暗助他?”
苏筝点头,“虽说这事儿林大人要管也合情理,但不论是不是巧合,谨慎为妥。”
“小四说的是。”楚葳咳嗽几声,道,“小五,这件事交给你,记得林升毕竟身份不同寻常,你要小心行事。”
“遵旨。”
“小六?”见苏隽半晌没说话,楚葳问,“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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