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你有我和你娘在,这事儿我们来,不用你两个小辈烦心。”
——“去吧去吧,就知道你在府里待不住。若是留的晚了,就在那边用饭吧,不必急着回来,莫饿着。”
不想,竟成永别。
……
“疏影?”苏隽的声音着急担忧,“你怎么样?”
池疏影抬眼,与苏隽四目相对,滚滚翻腾的火光下,她眼里的冰冷怨毒,惊得苏隽心底一颤,陡然后退一步。
池疏影却什么也没有说,漠然地转过头,紧盯着熊熊燃烧的大火。
紧随苏隽而来的是水龙局的人马,水龙局运来水龙,很快扎好架子,一丈多高的水柱喷射而出,浇上熊熊燃烧的屋宇,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火龙局的人训练有素,又出来几个人手里拿着挠钩,大声呼喝着里面人出来。
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建,一家失火,能蔓延一道街。火龙局经验丰富,要把着火的房子拉倒,防止火势蔓延。
池疏影抓着楚琛胳膊,急道,“我爹娘……”
“我明白。”楚琛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扬声向水龙局的管事发令道,“顺昌侯夫妻现在屋内生死不明!你全力灭火救人,不得毁坏!传本王令,清理周边杂物,附近府邸所有人撤出府外!”
“王爷……”水龙局的人走过来,面露为难,“这火势太大,恐怕……”
“全力救人!”楚琛铁寒着面色截断那人的话,“听不懂吗!”
“这……是。”水龙局的管事被楚琛压的一哆嗦,不敢违抗,“还请王爷快快疏散附近……”
“我去疏散,你们快救人灭火。”苏隽站在一旁帮不上忙,看着池疏影靠在楚琛怀里失魂落魄地痛哭更是心如刀绞。他大概也听明白了几分,火势这样大,想来里面的顺昌侯夫妻,凶多吉少……
他心里堵得很,撂下一句交代,就要往隔壁府邸走。他出面,总要好说话一些。
“找到了!找到了!”突然听得一声大叫,苏隽回头,看见几个浑身着火的人冲出火场,旁边提水灭火的人赶紧向他们泼水,两台水龙也对准他们喷水灭火。片刻淋得通透,火苗灭了,人影清晰出来,是两个人一背一扶,驮了个人出来。
池疏影顿时跑过去,苏隽楚琛几个跟上。这时候池清与云枫也赶了过来,那边火场里又冲出几波兵士——
池询、池娘、叶然,三具烧的焦黑的尸首在外面的空地上一字排开,明明灭灭的火光下,勉强辨认得出三人的身形相貌……
地上的三具尸首了无生气,因为大火,四肢扭曲的诡异。看得出,他们死前,一定挣扎的很痛苦……
池疏影身体猛地一晃,方方赶到就促不防见此惨象的池清猛然瞪圆了眼睛。
楚琛扶住摇摇欲坠的池疏影,云枫也搀住几乎站不稳的池清。
两个男人有力的臂膀支撑着他们心爱的姑娘,气息粗重,面色沉肃,紧拧着眉头,用理智保持着克制,给予骤遭横祸的姐妹两个安慰和力量。
池疏影骨节握得咔咔的响。
池清难以置信,这又不是深夜熟睡,分明是清醒的人,便是失火,二叔和叶然两个手脚健全的男人,也不能一个也逃不出来才是!
“怎么会这样……”池清喃喃,焦急地问池疏影,“为什么二叔他们……”
为什么为什么,能因为什么!
池疏影低着头,心虚翻涌,怒火在心尖激荡——
除了她爹娘为她赴死,还能为什么!
把叶然背出来的是一位挎刀的校尉,向几日抱拳一礼,沉声禀道,“屋内酒气弥漫,有许多打碎的酒坛,恐是侯爷酒后不慎……”
酒后不慎?呵,当年能喝翻桐州城的池二爷,见鬼的酒后不慎!
“唰!”
毫无征兆的,低头沉默的池疏影突然一把拔出校尉佩刀夺过,下一刻刀光晃过一道残影,直逼苏隽咽喉!
西北王出手,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小影!”离池疏影最近的楚琛整颗心都绷在她身上,也只来得及在利刃逼近苏隽时堪堪按住她胳膊,“别冲动!”
“锃!”
军刀嗡鸣,在苏隽喉结侧猛然顿住,刀刃锋利,在他脖颈间浅浅割破道一寸来长的口子,刀身上残存着火场里带出的炙热火息,紧贴着肌肤,苏隽感受的到那滚烫的温度,和那微微抖动细颤的幅度……
寒风刮过,刀身上凝出细细的水珠,苏隽脖颈间伤口里渗出鲜血,也顺着刀刃一滴滴淌下,与细密的水珠汇在一处,蜿蜿蜒蜒,流上池疏影执刀的右手,染红了她的衣袖……
那边,池询三个尸首抢出,所有人从火场里退出来,水龙局的人纷纷齐力抛出挠钩绳索,管事的呼喝着喊起号子,十几名壮汉齐齐应和发力——
“嘿!”
“轰!”
一声巨响,呼里呼啦燃烧的屋宇倾颓坍塌,顿时火浪翻腾,浓烟直窜上九霄。
火浪明灭,一瞬间耀眼夺目的明亮,照亮了池疏影愤恨的眼睛,照亮了苏隽低垂的眉目,照亮了楚琛冷峻的面容……
——“我与你娘给你的压祟钱,拿着。”
——“小姐收着吧。您便是七老八十,在老爷夫人眼里都是孩子……”
——“你这孩子从小多灾多难,只盼望以后,你能否极泰来,平安顺遂。压一压邪祟,万事康乐。”
……
爹娘和叶叔叔的音容笑貌具在眼前,一瞬之后,火浪沉寂,寒夜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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