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杜回到包厢脸上并没有露出端倪，但青青眼睛毒好奇心又强，三言两语就哄的他败下阵来。
“是萧二小姐和高家公子吵起来了。”
阿杜长话短说，整件事情和他们毫无关系，所以不想说的太详细。
当然说毫无关系也不对，至少萧云燕那两个仆妇一直盯着她们的包厢看。
宁长悠无奈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秦小姐，发现她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然后呢？现在怎么样？”
“老板请萧二小姐另外选一个包厢，萧二小姐拒绝了，现下正跟茶楼门口站着呢。”
“茶楼门口站着？这是准备做门神了？”
宁长悠和秦小姐对视一眼，青青却心直口快说出口。
阿杜含笑说道：“大概也站不了多久，消气了就走吧。”
萧云燕脾气再差再不好，站在门口当门神当伙计这种事情还是做不出来。就算做的出来，她身边的人也不会让她那么做。
“萧三小姐派人去请萧大公子，结果被萧二小姐一句话呛了回去，这回跟着一起站着呢。”
这句话让正倒茶的宁长悠停下手，看着秦小姐开口。
“看来那天的事情对她们两个还是有些影响的。”
秦小姐点了点头，接过茶放在面前。
“当然有影响，若是没有影响，也就枉费我一番苦心安排。她萧云燕也就不配做萧衍的孙女。”
自从离开萧家，秦小姐提起萧老太爷就一直都是以名字相称，一开始的时候顾长卿他们还不习惯，毕竟死者为大，更何况这还是她当初的恩人。
但是秦小姐的意思，她和萧家的恩情在那一跪一拜中已经还清，如今的她和萧家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众人都以为这是气话，毕竟八年的情分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只是从后来几次处事来看，似乎确实是想断的干干净净。
秦小姐起身走到窗口，伸手将关的严实的窗户打开，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传进来。说书声，鞭炮声，还有门外的吆喝声。
这种情况下，说书先生到底说什么已经不重要，大家只是习惯来茶楼感受气氛，尤其在除夕这一夜。
宁长悠并不喜欢嘈杂的环境，但此时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
就在这时，站在窗口的秦小姐突然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笑的欢喜。
“过年了！”
她说道，声音轻柔带着浓浓的喜悦，这种喜悦几乎出现过。
她的嗓子已经好的差不多，声音也恢复少女的婉转，只是因为性子实在太过冷淡，所以语气总是平静无波。
“是，过年了。”
宁长悠被她的声音感染，语气里也带着欢喜。
“过年了！”
青青也高兴的拖长着音喊道，起身拉着阿杜原地转了一圈。
阿杜被拉的一个趔趄，不懂这是突然怎么一个情况。现在还是白天，外面也没有漫天烟火，只是打开了窗户，怎么就跟过了子时一样兴奋。
外面再次传来一阵鞭炮声，这阵鞭炮声很响，显然离茶楼不远，彻底将说书先生的声音盖住。
宁长悠被吵得皱眉，秦小姐连忙将窗户关上，虽然没办法完全阻隔鞭炮声，但好歹说话能听见了。
青青是个不怕吵的，她兴奋的直接一躺，跟个孩子一样四手四脚伸展。
幸好顾长卿当初想的远，整个包厢里都用厚厚的蒲团铺的暖，就算没有地龙随便躺也不会着凉。
“阿杜，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过年了吗？”
阿杜笑呵呵不说话。
年每年都在过，她的意思应该是多少年没有那么热闹。
“七年了呀！每年我只要能远远的看着，听听鞭炮的声音就很满足了。”
“每年小姐都放我出去玩，我也每年都回来跟小姐吹牛烟花有多美，其实每次都是我一个人跟屋顶呆着，因为我压根出不去。”
青青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屋子里刚刚欢快一点的气氛再次压抑，阿杜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他是始作俑者，看见青青躺着不说话，心里渐渐有些不安。
宁长悠看着秦小姐，所以过去的那些年，每到除夕的这一天，她都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过一天吗？
“嗯，过年了，外面热闹外面的，我热闹我自己的。”
秦小姐含笑解释，并没有任何对过去的失望和不满。
“其实有什么呢，连自由都没有，过不过年都一样的一天。”
过，他就是那么一天，不过，他也是那么一天，时间不会因此变长，快乐也不会因此停留，痛苦不会因此减少，孤独不会因此消失。
宁长悠听着难受，看了眼阿杜，阿杜已经在青青身边坐下，低声哄着呜咽出声的青青。
他重新去看身边的少女，她的脸上依然笑容淡淡，正看着他满脸好奇。
“你呢？你的年都是怎么过的？”
宁长悠笑了笑，他也是个不爱过年的家伙，又或者说，每一次过年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他的身体不好，不夸张的说随时站在死亡的悬崖上，虽然近年来没有再发病，但是一旦发病几乎必死无疑。
曾经有人断言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虽然现在自己离那个日子还有几年，但是每过一个年就代表离死亡更近一步。
“我也不过年，”他说道，想了想解释了一句，“我怕吵。”
这一点他周围的人都清楚，他的病就要静养，所以热闹的地方他几乎不去，吵闹的人他几乎不接触，唯一意外的就是顾长卿。
但两个人并没有一起过过年，所以到底应该怎么度过这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宁长悠完全没有想法。
“若是长卿在就好了。”
他说道，看着三言两语把青青哄好的阿杜，示意他出个主意。
阿杜心领神会，他跟在顾长卿身边多年耳熏目染，过年该怎么玩他太清楚不过。
“今晚丰城应该有灯会，我们逛灯会吧？逛完了灯会，我们在家放烟花？”
青青耳朵尖尖，听见灯会烟花哧溜一声爬起来，眼巴巴的看着秦小姐。
宁长悠的身份高，但她很清楚说的算的是自家小姐。这个说的算不仅仅是说能不能出去玩，还有能不能放烟花。
阿杜也很清楚，虽然没法跟青青一样直白的盯着秦小姐看，但是眼角的余光默默的在她和宁长悠之间扫来扫去。
场面上已经是这个样子，宁长悠这半个当事人当然也看懂了其中的奥妙。不过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羡慕，毕竟在他看来这本来就是个为难的决定。
他怕吵怕闹，要他跟你们一起闹腾，那还是算了吧。
但是如果回绝伤了某个小丫头的心，估计不但会给他脸色看，事后还要承受她的哭哭啼啼。
这样的决定还是交给别人去做比较好。
秦小姐低下头沉思了一刻，眼睛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连坐在宁长悠身后的阿勤也没有放过。
“何不过一个不一样的年？”
秦小姐说道，她看懂了宁长悠客随主便的意思，但语气里还是带着客气的询问。
宁长悠含笑，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依然没有结束，这已经是他感受过最浓的过年味道，若是再深一些是怎么样的，他也不知道。
“要不这样吧，”他斟酌着说道，“我实在是怕吵怕闹就不出门了。青青你陪着你家小姐去看灯会，晚上回来我们一起放烟花。”
上次在院子里放烟花，宁长悠耳朵里嗡嗡了很久，若是没有秦小姐给的香囊，估计晚上根本睡不着。
今晚要是先出去一趟再回来放烟花，他怕自己又要耳边不清净几日。
“我也怕吵，我也不去了。青青你和阿杜去玩吧，阿勤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去。”
青青和阿杜眉飞色舞，阿勤脸上都难得的露出笑容。
“公子，让阿懒去吧。我习惯了。”
虽然很想去但是主子要紧，阿勤不能让主子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你去吧，今年换阿懒守。”
宁长悠把随侍的心思看的通透。
阿勤感激的低头应是。
“平时也是我太宠他了，这些年辛苦你了。”
宁长悠对于阿懒确实够宠，平时像今天这样的出门，阿懒说不出来就不出来，搞的他身边从来只有一个阿懒跟着，比一般的公子还不如。
“阿懒还小不懂事，公子您莫放在心上。”
宁长悠摆了摆手没说话，转过头看着秦小姐。
“你真不去看看？我听说还是有点意思的。”
丰城的灯会从除夕那夜开始会一直摆到元宵，各式各样的活动眼花缭乱，引得周围城镇的人都会过来一游。
“不看了，等元宵那天再看也不迟。”
元宵那天青青约好了和萧云燕比舞，所以到时候就算想不出门都不行。
这么一说，青青立马跳出来表决心。
“小姐你放心，我一定能够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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