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秦小姐和宁长悠都说不喜欢赏灯，但是阿杜还是贴心的派人从街上采购的了各式花灯装点整个院子。

等到众人一离开，就有人出来把各式灯笼挂上。

这样的安排也是良苦用心，毕竟若是青青发现家里也有好看的灯笼不肯出门，秦小姐之前的安排就算是全部作废了。

萧云卓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院子里面下人们有条不序的在忙碌，正厅里面一男一女沉默不语。

一静一动一忙一闲的对比，让萧云卓突然领悟，为什么宁长悠能和秦小姐说到一起去。

大概因为两个都是沉默的人，所以都愿意做沉默的事。

有人引着他到客座坐下。

这是第三次，虽然在同一个位置上喝的同一种茶，但却是第一次见到了不同样的人，尤其是不同样的主人。

宁长悠和他一样被安排在客座，主座只有秦小姐一个人。

她安静而坐，身后不像一般小姐那样坐满婢女，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事实上整个正厅都挺空空荡荡的。

阿懒没有坐在宁长悠身后，反而是站在不远处的位置打着瞌睡，这让萧云卓不得不跟着屏退身边的人，只留下他光杆司令坐在原地。

屋子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饺子香味，预示着刚才这边才有过一场热热闹闹的聚会。饺子的香味中还隐藏着点点馥郁的酒味，说明刚才这边甚至还有一场对酒的宴饮。

萧云卓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却因为太淡闻不住属于哪种酒。

据他所知宁长悠是不能饮酒的，那能在这个地方敢在这个地方喝酒的，只可能是主人秦小姐。

他看着秦小姐，这是他第一次能和和气气的坐下来，好好的看看自己曾经的未婚妻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这张脸这个人他不是第一次见，但是配上这个身份却是第一次。

相由心生，他之前确实错的离谱。

他想起宁长菊形容下的秦嫃嫃，不论是行事做派都是坦荡大方，但他总无法将两个人对应起来。挣扎之下决定冒险再次登门拜访。

谁料还未过桥就被人拦下来，请他先在一旁等候。

没过多久，他就看见阿杜带着青青嬉笑离开，明白这是想让这次的见面更加保密。

“秦小姐，”他率先开口。

毕竟他是客，还是外客，还是男客，应该主动说明来意。

更何况，他相信若不先开口，以秦小姐和宁长悠的性子，能够沉默在这坐一晚上。

“秦小姐，”他再次喊道，“我是来给你道歉的。”

这声道歉说出口，萧云卓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出门前给自己灌了三碗解酒茶，刚才又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自以为已经足够冷静，但这才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还是没准备好怎么道歉。

“萧大公子不需要道歉。”

秦小姐果然一口回绝，正好和萧云卓四目相对。

萧云卓心中一惊，因为心虚低下头。

“这原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你不认识我。”

这句话是实话却伤人，同为八年婚约男女，却相见不相识。

“不过我认识你。”

“我曾经在萧家遇见过你三次。”

萧云卓抬起头，看见秦小姐已经收回目光，转而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一匹白布。

这……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当初他托人送进去的，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没有用。

他心中感慨，再去看秦小姐。

秦小姐的目光收回，他甚至没来得及捕捉到她眼里的任何情绪。

“这大概是你我之间最近的一次交集了。”

萧云卓侧过头，不愿让人看见他眼里的失落，他错的那么离谱，也是咎由自取的事。

“但是我知道你今天不是来谈这些事的。”

秦小姐慢慢的说道。

其实今天为什么来，萧云卓自己都弄不清楚。

他只是觉得应该过来一趟。就像过去两次一样。他觉得该来，然后就来了。

至于来意，他没有想好，又或者说只想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当然也许来之前他曾为此谋划。

比如说第一次找了梁县令和告老太爷作陪，比如说第二次借口来解决行脚店斗殴的事，但是他从来不觉得这是自己成行的真正目的，至少他内心知道不是。

今天也是，他特意喝了醒酒汤，特意找人拖住萧云燕她们的脚步，好保证自己在他们回家之前已经回去。

至于借口，他更是想了一个他觉得合理到不能更合理借口。

他将盒子放在案几上，里面装着一个暗色的包裹。

“我是来谢过秦小姐的好意。”

他说道，伸开包裹，里面是已经破碎的玉石。

对面宁长悠明显楞了一下，只一瞬间就反应过来。

“当初我不信，我不敢开，现在我信了，我开了，结果发现我错了。”

这一个不信一个信说的含蓄，在场的人却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秦小姐含笑点头，看着一箱子的碎玉露出惋惜的神情。

“只是可惜了这块玉。”

只是可惜了这块玉，宁长悠也在心中默念，默念以后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秦小姐逗弄萧云燕的事，却没想到逗弄买到的竟然是那么大一块玉石。

当然现在只能算是碎玉了，不说价值几何，好歹萧家的风险隐忧是没有了。

不说萧家的风险隐忧没有，这块玉变成碎玉，也许反而是最好的情况。

萧云卓把两个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也跟着再次叹息。

看来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把人心想的太复杂了。

什么送玉，什么断玉，什么流言，什么破财，什么消灾，什么阴谋，什么阳谋！

通通都是想太多！

该断不断，该斩不斩！

人家只是看出这是好玉，就着送玉的借口让萧家出点钱。结果自己却抓着这一点大做文章，好端端的把人家的好意变成歹意！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块玉而已。”

但是事情若是详细纠起来，最终还是她的一片好意被人辜负了。

“我也不会介意的。”

她在后面加了一句，试图安慰萧云卓，虽然应该没什么用，但还是决定要说一说。

“毕竟我也只是机缘巧合下发现的，当初你祖父曾和我说起这件事，我以为你妹妹也知道，所以才跟她唱了这个双簧，用三万两把石头买走。”

这个说法半真半假，萧云卓将信将疑。

前面那部分也许是真的，毕竟他祖父对于这种金石玉器确实有接触，能够猜出然后又说给别人听也不是不可能。

后面那部分却只能是假的，谁都不会相信有人会好心跟一个差点绑架自己的人唱双簧。

不过将信将疑就够了，半真半假有时候才是最好的。

有些时候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太残酷，某些善意的谎言反而可以让彼此保存足够的面子。

至于里子，能丢掉的里子早就已经没了，丢不掉的里子也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而留不下来。

萧云卓感觉现在就有些丢了里子，这个里子还是自己丢的。

他看着面前的碎玉犹豫着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这一箱子的碎玉当然是要带回去的。他刚才已经拒绝宁长菊，准备把碎玉留下来留在身边，用于随时告诫自己不能太冲动。

那既然这样，他就该把东西好好的收起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摊在外人面前。时间越久，越让人误会。

果然，秦小姐因为沉默太久突然开口。

“怎么，还有事吗？”

言下之意是东西你可以收起来了，要是再不收起来我就当你是来跟我要钱的了。

“我……”萧云卓欲言又止，“我想给你道歉。”

怎么还是这句话。

他在心中吐槽自己，能不能说点别的。

但是似乎没有别的好说。

说来说去一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误会别人，这个时候道歉是最应该做的事。

但是道歉得看别人接不接受。

果然秦小姐再次拒绝道歉。

“这有什么，损失钱的人又不是我。”

这话说的，还真是够直白的。

宁长悠在一旁有笑意，没有说话继续听着。

“你这又是道谢又是道歉的，不就为了块破石头么。你也太把这破石头当回事了。”

这句话说的语气淡淡，砸在萧云卓的心上确实一个重重的坑。

太当回事

好好好，果然这才是秦嫃嫃，他果然还不如一个局外人，几乎和秦嫃嫃素未蒙面的局外人。

“你果然不是我想象那样的你。”

萧云卓这句话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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