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最后一批到达的。
大家都已经坐下，偌大的两排位置中，只有几个空档，数一数对一对，正好够他们三人一人一个。
顾长卿扫了一圈，宁长悠的位置果然不和他们一起。
毕竟身份摆在这里，他不好和大家一起玩抢凳子的游戏，所以他的位置在长公主和宁秋兰边上，按身份来倒也合适。
“卧槽，见鬼了这是。”
他扫到一个人，坐在宁长悠位置隔壁，身后放着一副拐杖。
“他怎么跑我们前面去了！”
宁长悠正和秦小姐说最后几句话，介绍这百花楼的来历。
百花楼原本是前朝丞相的私宅，后来被高皇帝赐给长公主。
长公主在第一届百花宴以后，决定把私宅拿出来，作为一个专门举行各种宴会的场所，并且以百花宴为名，取名百花楼。
“没想到是这么回事。我说为什么长公主宴客，让大家都在门外等。”
“在门外等是因为人太多，里面没完全安排好的时候，进来总是不太方便。”
宁长悠解释说道。
“而且其实也没什么，你看门口茶歇什么的都有，只不过风景没里面好。”
顾长卿回头，听到这一句直接打断。
“别茶歇什么茶歇了，我们在门口堵人那么久，结果该来的人家早就已经来了！”
宁长悠莫名其妙抬头，正好望见满厅堂的人看过来。
他们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正襟危坐，虽然偶尔有窃窃私语声音却不大，直接被顾长卿的大嗓门盖了过去。
“什么？”
他脱口而出，看见对正对面坐着的人群，里面那个身后放着拐杖的人特别显眼——他穿的一套大红色长袍！
宁长悠脸色瞬间变了，转身就要走，却被身边的秦小姐一把抓住手腕。
他转头看去，看见秦小姐示意自己往前看。
“你看我，我不是更惨。”
宁长悠还没有回头，顾长卿先顺着秦小姐的示意看过去，发现唯一女宾席空着的那个位置，正对面坐着的竟然是萧云卓。
“卧槽，萧云卓那么多墙头竟然没有人抢这位置！”
他脱口而出，瞬间感觉到宁秋兰投射过来警告的目光。
秦小姐脸上浮现惯常的笑容，示意顾长卿继续看。
“你再看看你的，你对面的人可是你想的那一个？”
顾长卿连忙看过去，他对面桌坐的果然是周冉，逼得他忍不住再骂了一声“卧槽”。
宁长悠松开僵硬的身子，听见顾长卿的话还在继续往下说。
“我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你的请帖上没有名字了。因为给你配对的是他！”
宁长悠看了一眼抓在手腕上的手，秦小姐心领神会松开往后退了一步，感觉到青青站在身后扶了她一把。
“小姐。”
青青担忧的喊道。
“不要紧。”
秦小姐这时候没空去安慰心里百转千回心思的婢女，看着宁长悠。
顾长卿的话还在继续说。
“这次倒不玩自由选择了，直接就把标签固定下来。这会不是相看，直接是拉郎配！”
“百花宴还真是变了！”
最后这句话刚说出口，就听见身边有人呵斥“放肆！”
众人随着声音看过去，是公主的一个仆妇。
“我们家公主为了百花宴操碎了心，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之前百花宴玩相看还算遮遮掩掩，这会一固定座位，就相当于把赏花这层遮羞布直接撕了下来。
长平长公主面上有些难堪，她身边的座位还是空着的，虽然没有点明，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是留给谁的，更清楚这场聚会中和往年不同一般的形式，到底是谁的主意。
这时候就很需要一个人出来打圆场。
妇人席的范大夫人连忙起身往这边走，范玉堂得到母亲的眼色也连忙冲到顾长卿身边。
“三哥，就一顿饭而已，你要愿意吃，就吃一点。你要不愿意吃，我们就喝酒喝饱，怎么样？我这种经常不喝酒的人说要陪你喝，够面子了吧！”
顾长卿当着人家母亲的面也丝毫没有给面子，耸了耸肩就把往人挤开，转头看着宁长悠。
“你怎么样？准备倒着走进去，还是倒着走出去。”
倒着走进去，那是不走，只是不见。倒着走出去，是见，但是要走。
说到底，不过是见或者不见，留或者不留。
顾长卿看了一眼秦小姐，示意她也帮忙开口劝劝。
事到如今，一开始的想先声夺人的算盘已经打空，牛脾气上来生一肚子也不划算，但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做门神更不好。
秦小姐低头略一思索，示意顾长卿等人站开，甚至连贴在身后的青青也被指使后退了一步。
“我觉得，咱俩以后供游山河的愿望估计要泡汤了，因为我可以预见，你有你的顾忌和束缚，而我，则是今晚就会被人生吞活剥。”
宁长悠转过头看她，看见秦小姐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完这句话以后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孤男寡女共游山河，确实是一件惹人遐想非议的事情，但是这一点他根本不在意。为什么秦小姐要说他有顾忌呢？
至于她今晚会被生吞活剥，说的是她对面的位置是萧云卓，宁秋兰不会放过她。
宁长悠皱了皱眉头，这一点他倒不担心，毕竟有顾长卿他们照应着，只要时时注意小心，就算自己不在也闹不出太大的阵仗，所以问题还是出在第一点，她说他有顾忌和束缚。
“是啊，你连一个人都没办法面对，怎么能够面对天下人呢？”
秦小姐继续说道，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让他清醒。
他的身份加上秦小姐的名声，一个是天煞孤星一个是寿数难长，这两个人要是一起共游山河，会带来怎么样的非议，即使没有经历过也可以想象的出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想的并没有那么多，只是把一起共游当作是美好的希望，却没有想过这背后的流言蜚语会被传成什么样。
“不过我倒没想到，你不能面对的竟然是他。”
秦小姐又说了一句。
“看来到时候我还可以因为你，卖他一个人情。”
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说的很低很轻，宁长悠下意思的“啊”了一声。
“走吧。”她摇着头说道，“这里算是咱俩游的第一个地方。”
这时顾长卿跟范玉堂凑上来，阿杜也拉着青青往前走了一步，大家重新站在一起，顾长卿顺带用视线扫了一圈正朝着这边张望的人。
满厅堂的人都看着这边，有表面目不斜视，实际心思深沉的，有面如其意，满脸好奇的，不管哪一种都被顾长卿狠狠的瞪了回去。
长公主不得不开口。
“长悠，我和你好久没见了，过来一起聚聚。”
宁长悠母亲去世的早，早年在京城和顾长卿混在一起的时候，没少被长公主照顾。这些年虽然接触少了，但是情分还在。
宁长悠终于转过身子，对着长公主点了点头。
“堂姐。”
他喊道，这一声喊的长公主脸上露出笑容，喜不胜收。
顾长卿则和范玉堂秦小姐互相看了眼松了口气。
这第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长卿、秦小姐，你们也坐吧。”
范大夫人连忙继续打圆场，范玉堂尊崇母命拖着顾长卿就走，范大夫人则亲自将秦小姐领到了座位旁。
“秦小姐请坐。”
她说道。
秦小姐点头施礼，谢过范大夫人，稳稳坐下。
顾长卿和范玉堂又推搡了一会，最后勉强坐下，随便一个眼神递到对面，正好看见周冉正拿热烈的眼神回应他。
“你就安心吧，好歹周冉跟咱们还是旧相识，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但不是压根不认识，你看看我。”
范玉堂委屈的说道。
顾长卿才没顺着他的意思去看，因为不用看也知道，他对面肯定是萧云菁。
范玉堂讨了个没趣也不多说，委委屈屈的回到座位上坐下，顺便递给自己母亲一记眼刀。
他算是没想到，这次连他母亲都来坑他。要是知道那附贴上特殊的名字是这个意思，他打死都不会来参加这什么百花宴，打死都不来！
宁长悠也在位置坐下，被长公主亲热的拉着说话，倒是一旁的宁长菊和宁秋兰，面面相觑被冷落。
宁秋兰无所谓，她这次来的目的不在于此，转过头盯着秦小姐和萧云卓之间的一举一动。
宁长菊更是无所谓，他虽然和宁长菊差不多时间出生，也同样得到了高皇帝赐名，但是从来得到的就是没有这个堂兄多。
这本身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因为两个人的父亲，和高皇帝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有亲疏。
爱屋及乌，说的就是这个。
作为高皇帝的公主，在上有所偏爱也是正常。
更何况，其实这次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邀请自己，就算邀请了，以他的脾气，原本也不想来。
只是事情后来有了变化和转机，这才出现昨日突然派人放话出去，自己也会参加百花宴的事情。
这其中的过程，用萧云燕的话来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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