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不会水,在场的人都知道,甚至整个丰城的人都那么认为。
但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你会水?”
顾长卿问道,问完以后觉得问的是废话。
人是自己爬上来的,一塌糊涂站你面前,要是不会水,这会估计见到的就是鬼。
他想问那当初为什么摔进湖里丢了半条命,想起当时似乎额头砸了一个大坑,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上次估计是砸晕了,这次是没晕,所以自己勉强爬上来了?
他嘀咕着,转头看萧云燕。
“她救了你一命,你以后不准再针对她欺负她,萧家的人可不能以德报怨!”
他不知道萧云燕已经正式和秦小姐和好,匆忙之下也没注意到萧云燕刚才断断续续的话里有什么不妥,这会直接就定义两个人还是过去那种争锋相对的状态。
萧云燕气不过要开口,萧云菁却拦在前面。
“顾公子,你放心,燕燕早就已经和秦小姐讲和了。”
用的是讲和,说明两人的身份是平等的,点明的是过去,是为了再次撇清萧云燕的嫌疑。
顾长卿挑着眉头看她,将信将疑。
一旁的宁长悠却等的不耐烦。
虽然隔着褥子大氅,但是他感觉身边女子越来越虚弱,大氅底下紧紧相握的手也越来越凉。
“问完了?问完可以走了吗?”
他的语气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长公主终于忍不住开口。
“先让人下去更衣吧,就在离这边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事情,等太医来看过再说。”
一般这种落水的情况,太医看过以后就会吩咐睡觉,等一觉睡醒了要么就是惊吓过度什么都不记得,要么就是违莫如深什么都不肯说。
若是想问出什么实情,最好的时机确实是现在。
顾长卿不甘心,忍了忍想了想,最终还是挥手同意。
宁长悠和萧云卓各自扶着人慢慢的往前走,萧云菁却在这时候疾步到秦小姐身边。
“我来吧。”
她说道,遣开婢女,亲自扶上秦小姐的胳膊。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她没想到秦小姐的身上竟然那么冷,冷到她瞬间打了个冷颤。
众人停下脚步看过来,她连忙收拾心神。
“小王爷,男女授受不亲,青姑娘既然不在,我愿意照顾秦小姐。”
宁长悠楞了一下,扶着秦小姐的手松了松。
萧云菁的说法没错,他能以事由轻重缓急解释亲自扶人,却不能用这个借口在有人接手以后行照顾之实。
又或者再说的直白一些,等下到秦小姐泡澡净面换衣服,他一个男子的身份总是多有不便。
宁长悠感觉到大氅下的手再次捏了捏,低头朝兜帽里看去,正好对上秦小姐明亮纯净的眼睛。
这双动人的眼睛此时充满安抚的情绪,伴着嘴角微微的笑意在一起暗示他宽心。
“好。”
他说道,松开秦小姐的手。
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婢女连忙过来搭手,而萧云燕那边则是萧云菁的婢女接过她的位置。
众人接着朝不远处的厢房走去。
宁长悠静静的站在原地,和顾长卿一起看着远去的背影。
“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吧?”
顾长卿问道。
“记得。”宁长悠回答。
“大不了我娶她。”
说罢,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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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菁和婢女一起将褥子大氅都脱下,看见全身衣服贴在身上的秦小姐已经摇摇欲坠到几乎站不住。
萧云菁皱了皱眉头,想着白日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这一身宽袍大袖迎风而立,再好的身材也被掩盖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而刚才落水后,这一层又一层的长袍却是成了她的催命符,浸湿以后的长袍又重又影响泅水,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死命的拉住了胡乱扑腾的萧云燕,等到萧云卓冲过来。
这个场景不是她看见的,而是她听来人禀告的时候说的。
“秦小姐为救萧二小姐小姐落了水,这会萧二小姐由萧大公子救上来了,秦小姐却快沉下去了!”
不得不说长公主身份的人,做事说话都很有轻重分寸,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的清清楚楚。
萧云菁皱起眉头,她很清楚的看见,她的好堂哥萧云卓,秦小姐曾经的未婚夫,在看见宁长悠亲自去扶秦小姐的时候,那眼底闪过的一丝慌张和妒忌,甚至身形都跟着顿了一顿,这一点一点的细节,无一不是在暗示,萧云卓很后悔,这个时候去扶的不是自己。
她看着背对着她站立的秦小姐,正由婢女将身上湿透到已经半干的衣服解开。
烛光下秦小姐的身材修长挺拔,而不像寻常女子那样娉娉婷婷婀娜多姿,又或者换个说法,更加英姿飒爽。
萧云菁虽然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秦小姐的身材很好,虽然瘦却不弱。但是刚才这具身体在宁长悠的大氅里,却让人感觉意外的小。
婢女们将秦小姐上的衣服解到只剩素衣,秦小姐这时候已经站不稳,伸手抓在浴桶上。
“秦小姐。”
婢女连忙伸手去扶,这一声“秦小姐”将萧云菁的思绪也拉了回来。
“我来。”
她连忙上前搭把手,秦小姐回过头对她点头致谢。
“谢谢。”
她说道,声音沙哑。
还是哑了吗?
萧云菁迟疑了一下。
秦小姐踏进浴桶里,就着身上的素衣钻下水。
浴桶里的水并不烫,刚受过凉的人不能用太热的水,据说否则会因为经脉逆转而受伤。
“我没事的。”
秦小姐将整个身子都埋进桶里,藏在白色的水雾当中,只露出脑袋在外面。
“没事的。”
她又说道,看透了萧云菁的顾虑。
“过几天就会好。”
萧云菁不得不点头,伸手试了试水温。
“大概什么时候给你加水?”
加水的事情不用她动手,但是出于道义还是要问一问。
“等一会吧。”
秦小姐说道,疲惫的闭上眼睛。
萧云菁不再说话,她记得那一日在行脚店,她被青青用水淋了一身,也是先在浴桶里泡了好一会,婢女才缓缓的加热水。
刚钻进水桶里的时候,虽然水温不高,但她依然感觉全身上下是麻的,当感觉不到麻意的时候,就是加水的时候。
她往后退了一步,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被随意放在一旁的大氅上。
大氅是宁长悠的,他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一年四季都带着大氅。
她伸出手在大氅上摸了摸。
大氅虽然湿漉漉,但摸着依然顺滑,是个好东西。
这个大氅应该是宁长悠的心爱之物,就像那辆马车一样不是谁都能染指的。
她的心底有一丝苦涩在慢慢生根发芽,当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将会结出妒忌的果实,一颗一颗砸下来将她的心震的粉碎。
“哗……”
婢女的倒水声传过来,萧云菁抬起头看去,看见浴桶里水面上漂着白色的素衣。
她知道这是自己离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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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长悠站在厅堂里静静的等候,事实上这几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一次又一次耐心的等待,等待佳人的姗姗来迟,等待佳人的身不由己,每一次等待的最后,他都能够有幸看到,佳人带着笑意妍妍看着自己。
这就够了。
对他来说,一个笑容足以。
萧云菁拿着大氅走出来,看到站在廊下的宁长悠。
宁长悠身边是萧云卓,屋内有案几茶具,但是两个人都没有选择坐下,而是站着,甚至站到廊下来等。
“小王爷,云卓哥哥。”
萧云菁朝宁长悠施礼,随即站到萧云卓身边低着头,将手中的大氅递过去。
萧云卓会意,接过大氅上前一步,交给正假装看向另一边的宁长悠。
宁长悠没有伸手,萧云卓也没有开口说话,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站着。
萧云菁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抬起头看见这一幕,顿时觉得心里难受。
“小王爷,我怕下人把大氅丢了,所以先拿出来。”
她解释说道,虽然明白这解释苍白无力。
其实下人们根本不会随便丢东西,就算要丢也会先征求同意。她只不过是实在忍不住,鬼使神差的将大氅带出来,一路抱在怀里走过来。
宁长悠不得不点头,身后的阿勤连忙接过大氅,又递给一旁侯着的婢女去打理。
这种大氅打理起来很麻烦,现在不方便,只好先胡乱烘干,带回去以后慢慢弄。
“云卓哥哥,我在这等着,你去把头发烘一烘吧。”
萧云卓朝她看一眼,他仗着身体强壮,随便换了衣服就过来等,头发都未来得及烘干,如今看来不雅观。
“好。”
他说道,转身朝着远处的厢房走去。
百花宴还未结束,长公主顾不到这边,原想着让范大夫人看看有没需要帮忙的,却也被范玉堂三言两语轰走。
顾长卿这时候也不在,不用想也知道是去找周冉问情况,或者说算账去了。
刚才宁长悠差点就亲自动手,但是被顾长卿拉住,让他来厢房守着,自己接过了这个任务。
“坏人我当惯了,好人还是让给你当吧。”
他是那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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