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趴在岸边大口喘气，全身上下湿漉漉，发髻散开，神形狼狈。

当然狼狈的不止她一人，离秦小姐一丈远的地方，萧云燕也是浑身湿透，双手抱着胸口打冷战。

已经有人跑下去拿披风，在披风来之前，众人唯一能做的除了围观，也就是帮着挡挡四面八方吹过来的冷风。

当然围观的大部分都是小姐，公子们早就避的远远的。

再开放还是非礼勿视，尤其是狼狈的还是这两个人。

萧云卓站在萧云燕的边上，他周围一圈的地上也是湿的，发梢衣角上依然在往下滴着水，不过他没有在意这些，反而狠狠的盯着萧云燕。

长公主匆匆赶来，一同赶来的还有萧云菁范玉堂。

范玉堂自从跟众人分开就被抓去和萧云菁呆一块，由着双方长辈拉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刚才听见宁长悠传来的消息，吓的差点拿不稳杯子。

“秦小姐，你怎么样？”

他关切的问道，倒成了众人中率先开口的那一个。

秦小姐沉默的摇头，转而在四周搜寻熟悉的目光，遍寻不着以后重新低下头。

“没事。”

她说道。

范玉堂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他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秦小姐又为什么会掉进湖里？

“来，先把披风披上。”

他只好先说这句，指挥一个婢女将披风披在秦小姐身上。

因为已经是春季，众人出门的时候就不带披风，这会突发情况之下，能找到的披风也多是为了装饰用的那种，根本挡不住什么冷风，倒是一贴在衣服上就一起被浸个透湿。

“不用。”

秦小姐把披风推开，起身要站起来。

婢女连忙松开手中的披风要扶，却被伸过来的一双手稳稳的把人接过去。

“我来吧。”

宁长悠沉声说道。

他刚才躲在人群后面没有露面，想着男女有别总是不太好。

没想到范玉堂倒是来了直接冲进去，甚至率先开口指挥人给秦小姐披上披风。

这让他忽然反应过来，男女大防这种东西，当你真的想表达对一个人的关心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也不可能去在意。

他将秦小姐扶起来，转身从阿勤手上拿起披风，亲自给秦小姐披上。

“那个披风太薄了，这个披风才能挡风。你之前落水曾留下隐疾，这会不能再这么不管不顾了。”

他的这番话，让正和萧云菁一起给萧云燕披披风萧云卓停下手，不由自主的看他。

宁长悠依然旁若无人。

顾长卿终于冲过来。

“卧槽什么情况，怎么又掉水里去了！”

人未至语先行，围观的小姐们连忙让出一条路，没想到来人没等她们把路让开，顺着缝隙就钻了进来。

“人怎么样？”

他大声问道，也不知道是问谁。

“人没事，”宁长悠首先回答，“就是落水了！”

落水是小事，要是跟上次一样头上再砸个大窟窿，那就是大事了。

顾长卿重重的松了口气，看见秦小姐恩已经披上的披风，挥手让人群外的随侍将两床褥子送进来。

随侍艰难的穿过小姐们组成的人墙，低着头站在顾长卿身侧。

“一人一床。”

顾长卿头也没回就安排下去，转脸瞥了一眼正在勉强站起来的萧云燕。

“回头再找你算账。”

他说道，回过头重新瞪了眼秦小姐。

“你也是！”

宁长悠侧过身，挡住顾长卿发射过来的指责眼神，惹的他再次开口。

“护犊子！不就能给你看病么，你就那么怕死？怕到脸都不要，堂堂一个小王爷，亲自给她披披风？”

这番话又激烈又呛人，效果却很好。

周围原本因为宁长悠举动而起的私语声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众人脸上都是违莫如深的表情。

“没出息！”

顾长卿似乎觉得不够，再次提高嗓门吼了一声。

“没出息！”

围了一圈的众人皆吓了一跳，顿时做鸟兽散的一干二净。

眼见开路成功，跟前就站着长公主和范大夫人，顾长卿脸上的怒气才算收起来，算成平时玩世不恭的表情。

“怎么着，这是又吵起来，然后摔湖里去了？”

正准备离开的萧家兄妹三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看向从出现到现在一直默不作声的长公主和范大夫人。

按理来说，到了以后要先救人，再安排人换衣服休息甚至找大夫过来看看，但是长公主从到这里发现落水的两个人都还能喘气以后，脸上几乎就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长公主，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萧云卓率先说道，松开萧云燕准备抬手施礼，礼在半空却被顾长卿挡了下来。

“别，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都不许走。”

宁长悠扶着秦小姐，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他感觉到怀中的人虽然盖着自己的披风和顾长卿拿来的毯子，但是依然在不停打着冷颤。

他知道上次落水给她留下后遗症，比如说曾经一度的声音沙哑，又或者说到如今穿衣服总是比旁人多一些。但这只是表面，具体她身子到底怎么样，他并不清楚。

因为他不是大夫，他不懂医。但是他知道，医者不自医。

“回头再说，你受得了她受不了。”

他说道。

顾长卿翻了个白眼当没听见。

阿杜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手上拎着两个手炉。

“一人一个先分下去，我要先问话，问完才能走。”

阿杜连忙点头哈腰一脸为难，一手一个把两个手炉塞到双方手里。

宁长悠皱着眉头还要再说话，却感觉到披风褥子下面的秦小姐，状若无意的捏了下他。

他抬起头，看见秦小姐几不可查的摇头，示意他看萧云卓。

萧云卓勉强接过阿杜手中的手炉，塞进萧云燕的手里。

他刚才也落水了，但是仗着身强体壮，把刚才范玉堂递过来的披风给了萧云燕，而后来顾长卿则只带了两床褥子过来，秦小姐和萧云燕一人一床分掉以后，就没有他的份。

如今冷风一吹，他才感觉到就算是三月的春风，也是这么的寒意刺骨。

“你想问什么？”

他主动问道，放弃先把人送回去，有话回头再说的想法。

人家带着褥子过来，拿着手炉过来，就是做好了当场问清楚的准备。

更何况宁长悠刚开口都被无视，更何况他。

“我就想问问，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萧家是不是有这种传统，每次跟人在湖边见面的时候，总要推一个进去才罢休？”

这句话说的很冲，冲的发抖的萧云燕忍不住开口反驳。

“你……你胡说！秦嫃嫃不是我推进去的！”

顾长卿眼珠一转。

“哦？不是你推的，那是怎么进去的？还有，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若是萧云燕推的，那一般情况下推人的人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防止自己也掉进去。

这种准备可以是事先让人抓好自己，又或者直接站在不可能会掉进去的地方保证安全，又或者是第三种可能，她指使别人下手。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解释不了为什么萧云燕会掉进去。

“秦小姐是为了拉我才掉进去的！”

萧云燕声嘶力竭的吼道，瞬间眼泪出来。

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姑娘，多少次被顾长卿损被顾长卿骗，最多也就是暴跳如雷从来不当众落泪。

她哭，除非确实委屈，委屈大了。

她今天就属于委屈大了。

“我想邀请秦小姐一起泛舟。结果周冉走过来言语挑衅，我气不过就跟她理论了几句，拉扯之间就掉下湖，秦小姐因为挡在我们中间劝架，所以才跟着掉进去！”

萧云燕边哭边说，这一段话断断续续说了好久才说清楚。

顾长卿听的直皱眉头，转头盯着秦小姐。

“是不是这么回事？”

他对萧云燕的话可不愿意百分之百相信。事实上若是可以，他觉得一分都不要相信，毕竟这个姑娘当初实在太能闹腾了。

秦小姐的头上戴着兜帽，她的身形不矮，但是穿着宁长悠的披风还是太大一些，这会兜帽一戴上，整个脸都埋进阴影里面看不见。

她没有说话，大氅下的手再次捏了捏宁长悠。

宁长悠会意，开口回答。

“是这么回事。”

顾长卿想问为什么秦小姐自己不说反而要人转达，转念想起初见的时候，秦小姐也是因为落水而嗓子受损，只怕这会又是哑了。

他顿时有些急躁。

他躲开就是为了给秦小姐解决麻烦，毕竟论起制造麻烦没有人能比他厉害。

这整个百花宴，几乎半个百花宴的姑娘是他的墙头，若是他敢光明正大的走在这百花楼，自己被围攻不说，落单秦小姐肯定被拿来出气。

毕竟他可自称是秦小姐的“媒人”！

所以他躲开，躲的远远的，躲到几乎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然后相信这边秦小姐有宁长悠陪着，阿杜守着，范玉堂后备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结果大事确实没出，差点出人命！

“那是他救你上来的？”

顾长卿指了指萧云卓。

话音刚落，宁长悠开口。

“是她自己爬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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