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张燕坐在长公主身旁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
门外走进来一个宫婢,施礼以后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顾长卿的声音传进来。
“你的长进倒是挺大,以前我怎么损你你都不会反驳,这会只是拉了拉衣服,你竟然学会告状了?”
长公主和张燕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顾长卿的脾气从小就爆,能在出卖他以后还换的他“好声好气”说话的,全天下就没几个,其中一个,就是宁长悠。
“长公主,皇后娘娘。”
宁长悠含笑,甩开顾长卿挂在他肩膀上的胳膊,点头示意。
长公主和张燕也含笑点头,再看秦小姐要跪下施礼,连忙喊宫婢拦住。
“我们都着便装,今日是家宴,不用客气。”
长公主说道,张燕点头附和。
秦小姐抬头,果然看见身着寻常服装的两人,正含笑看着她。
“长卿跟我说,你在府里呆了两个月闷的慌,求我找个借口让你出来散散心。我拗不过他,就答应了。”
秦小姐闻言惊讶,看见顾长卿正趾高气昂的朝她眨眼。
“还说没好事,这不是好事吗?这种事,也就我顾长卿能做的成!”
张燕用帕子捂嘴偷偷的笑,忍不住一句话揭穿他的伟大面具。
“你在高后面前连打滚都用上了,高后娘娘能不答应吗?总不能真让你滚一晚上吧?”
顾长卿气的要跳,脸色通红,才自在一点的态度,现在立马又不自在了。
“张燕啊,我的皇后啊,你咋能这么当人面揭你老哥哥我的短呢?我可是你老哥哥啊!”
这话说的很没有分寸,张燕好歹是长公主的女儿,还贵为当今皇后,顾长卿怎么着都不能沾亲带故攀上哥哥。
但是这话也就顾长卿说出来,旁人才会一笑了之。不但一笑了之,当事人还会羞红了脸。
“长卿哥哥!”
张燕羞红着脸原地跺脚,不顾是否得体直接钻进长公主怀里不肯露脸。
顾长卿报仇成功,再次哈哈大笑,宁长悠想起两个人以前玩过家家时候的情景,难得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句台词,小时候两个人玩过家家的时候长用,没想到长卿还记得呢!”
秦小姐惊讶张嘴,随即脸上也跟着浮现笑容。
这还真是,有些东西,还真是只有缘分两个字能说清。
刚才在门口,她听宁长悠说起过家家的时候,并没有想很多。
她不是很懂过家家怎么玩,因为她小时候从来没玩过。
在她的眼里,过家家应该跟当年的桐叶封侯差不多,本色出演,只不过内容是假的。
“那时候他们俩扮演兄妹,日常最喜欢假装成两个乞丐上街要饭,长卿就往地上一躺装死,燕儿就负责在一旁哭哭啼啼。”
宁长悠这进一步的解释再次震惊了秦小姐。
“还能这么玩?”
秦小姐脸上的惊讶收都收不回来。
张燕毕竟是金枝玉叶,在家里胡闹就算了,长公主和驸马爷怎么还会同意让人在街上胡闹?
“长公主和驸马爷都是知道的,他们俩性子随和,私下还偷偷找人扮演百姓,给他们俩加戏呢。”
秦小姐这下是直接被震的回不过神。
“加戏?你是说……”
宁长悠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点头不说话。
“要不然呢,顾长卿是个闲不住的,假装尸体都还动来动去,若不是长公主和驸马私下找人去捧场,两个人一个子都讨不回来。”
秦小姐对于这种从上到下陪着演戏的事很有兴趣,终于忍不住跟着笑出声。
厅堂里一片寂静,秦小姐的笑声太过突兀,大家有些适应不了。
“你笑什么?”
顾长卿皱眉,狐疑的看着跟着努力憋笑的宁长悠。
“你也跟着揭我老底?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疯了吧!”
话的语气虽然重,但是一点都吓不到人。
秦小姐笑的自然,直直的盯着顾长卿看。
顾长卿被看的心里发毛,刚想开口打断,就听见秦小姐开口。
“没什么,我算是明白你这混世魔王的称呼是怎么来的。”
说到这里她眉眼一转。
“都是长公主和驸马爷给惯的!”
众人一愣,再次爆发笑声,顾长卿反应过来,作势要去打宁长悠。
宁长悠难得如此高兴,躲到秦小姐身后不出来。
众人笑闹一阵,最后才分了主宾坐下。
“秦小姐,今日我请你来,是有事相商。”
长公主说的很直接,张燕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慢慢有些僵硬,点点愁绪逐渐占领心头。
无事不登三宝殿,秦小姐也明白,单纯顾长卿请她帮忙,并不能完全让长公主邀请自己。
“何事?”
她问道。
“借一步说话。”
秦小姐依礼起身,觉察到身边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随自己。
“没事的。”
她安抚说道。
宁长悠点头,他当然知道没事,只是依然忍不住担心。
秦小姐再次用眼神抚慰忧心忡忡的人,跟着长公主走到门外,远远站在廊下。
“秦小姐,那一日我见过你以后,留了人偷听到你和长卿的对话。”
长公主说道,面有愧色。
“我知道这么做不好,但是高后的吩咐,我不得不做。”
秦小姐点头。
“我知道。”
她含笑看着长公主。
“我觉察到了,他们两个也是。既然长卿可以相信你,那我也可以。”
长公主震惊,震惊以后也感激。
秦小姐继续说下去。
“所以那日殉葬的事,我其实是说给你听的。”
宁长悠虽然身体不好,但是跟当今皇上比起来还是要好一些,至少日常生活没有问题,平日只要不发病,表面一点看不出症状。
而皇上不一样,上次春狩之前皇上就病了,这一病两个月到现在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好透。
高后曾召太医来询问,太医表示病体延绵怕是还要延续一点时间。
这当然只是往好了说,高后很清楚,话中的话就是,皇上这病,怕是会把身体拖的更差。
这些是顾长卿带回来的小道消息,他私下甚至有消息,皇上这病延绵不会好,有部分原因是他本身不想好。
“皇上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秦小姐正胡思乱想,猛然听见长公主的话,心里不由的震惊。
“什么?”
她问道,不由得心中大骇。
长公主苦笑,眼底一片酸涩。
毕竟这是她唯一的亲弟弟,从小陪着看着同生共死的亲弟弟,就算他曾经做下那样的错事,那也是自己的亲弟弟。
“那日我去看他,他亲口跟我说的。他每日喝的药,都是当着母后的面喝下去,等母后一走,全部吐的干干净净。这件事太医也清楚,只是不敢说,只好隔几日为他施针,让他舒服一些。”
“那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生病都是痛苦的,不管痛苦是哪一种类型的。就算是风寒也一样,尤其是延绵几个月的风寒。
“你还不明白吗?他这是自我折磨,不想活了。”
秦小姐大骇,扭头四下查看,发现长公主早就已经屏退下人,如今远近只有她们两个人。
“这是他的决定,我不能干涉。但是他一定没有想到,他一死,燕燕怎么办。”
按照旧制,皇上死以后,所有未有身孕的嫔妃都得殉葬,这种情况不包括皇后,但是如今会有意外。
“后宫,眼前除了燕儿,只有一个贵妃,别的娘娘,一个都没有。”
贵妃就是高家的大小姐,入宫多年虽然得到皇上的万般宠爱却依然无所出。
“皇上无后!”
长公主说道,满脸苦涩。
“那皇后就得殉葬!”
这不是没有惯例,秦小姐掩下眼帘,别说皇后,当年他的父亲驾崩,连哥哥都被迫自杀,名义上,就是殉葬!
她想起哥哥自杀前,亲切的叫自己过去,陪自己抚琴舞剑,整整一个下午。当时他说死并不可怕,只是死后不能再享受抚琴舞剑之乐,心里总是有些难过。
当时她哭求不止,却无法阻止哥哥自杀的决心。
“长公主你要我做什么。”
她闭上眼,将回忆重新压进心底。
哥哥也是无后,那时候他为了照顾自己虽有心仪女子却终身未娶,这在事后多年都成为了她心中的遗憾。
“你是想要我给皇上开点助孕的药吗?”
长公主转过头,看着秦小姐。
“不,”她犹豫了一下,继续往下说,“他不会同意,我也不想勉强,有后无后,他不在乎,我更不在乎,我只是不想燕燕殉葬。”
秦小姐皱眉,她明白长公主不愿意让张燕怀孕的原因,毕竟亲舅舅和亲外甥女的结合,本身就是一种畸形的婚姻关系。
但只要皇上有后,皇后就可以抱养过来,完美解决面前的所有问题,至于怀孕的那个人是谁,根本不需要在意。
这个问题的解决起来,完全比宁长悠和自己的困局要简单的多,她不懂长公主为什么还会如此纠结。
长公主看懂了秦小姐的疑惑,沉默了一刻继续往下说。
“宫中并不是没有官女子为皇上生下孩子,就如今,还有两个大腹便便在待产。但是皇上曾经下旨,这些孩子就算出生,他也绝对不会承认,他就算绝后,也不愿承认这几个是他的孩子。”
这番话里说的很平淡,内里的一些事情,长公主并不想说。做母亲的几次三番设计儿子,就为了让儿子和不喜欢的女子苟合留下后代,这种事情,就算长公主再愿意和秦小姐全盘托出也说不出口。
“长公主,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秦小姐垂目低头,再次重复。
这句话虽然和前面一次不差,但是表达的意思已经完全不同。
长公主伸手抓住她的手握紧,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抖。
“好孩子,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说服高后,废除殉葬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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