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坐在宁长悠的床前,眉头皱成一条直线。
他们赶到的时候,秦宅上下一片混乱。
阿懒一边忙着让人给卫轩和曹贵止血看伤,一边要应付整个秦宅的安全问题。
因为高后的命令,傍晚的时候,原本一直守在秦宅的护卫全部撤走,结果晚上就来了三批杀手。
三批杀手的目的很明确,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冲着曹贵和卫轩来的。
“主子,人调过来了,秦小姐也安顿好,曹贵和卫轩的伤已经请太医来看过,性命无恙。”
顾长卿点头不说话,阿杜知趣退下。
阿勤正在一旁煎药,一边煎药一边暗自抹眼泪。
宁长悠的病,若不是实在太重,是从来不吃药的。
之前在马车上他突然晕过去,阿勤连忙喂了他一颗救心丸护住心脉,接着就紧赶慢赶往回赶。
“世子,刚才太医说,公子要是再发病一次,怕是这救心丸都无济于事。”
顾长卿心乱如麻,原本高高兴兴的一天,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他依然搞不清秦小姐为什么听说玉玺被人掉包的事后会那么激动,但是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再提这件事。
“世子,我家公子的病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秦小姐看着,可现在秦小姐变成这个样子,要是再发病……”
顾长卿皱眉,明白阿勤这也是忽然慌了神。
宁长悠的病,只要不急火攻心,也不是说发病就发病的。
但是不急火攻心,现下这个情况,往后这个局面,好像确实有难度。
除非秦小姐接下来一直都安然无恙顺风顺水,这明显不可能。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人送走,不知道这边的一举一动,但这好像又做不到。
“秦小姐,秦小姐!”
床上的宁长悠忽然喊道。
顾长卿正胡思乱想,听到呼喊连忙回魂,拿出枕边的香露放在他的鼻尖,宁长悠的呼喊声渐渐停止。
顾长卿重重松了口气,起身望着床上的宁长悠。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最近宁长悠的身体已经比过去好很多,至少偶尔舟车劳顿也不会乏到起不了身。
身子弱的人,每年夏天都是最难熬的时间,这也是苦夏说法的来历。
但是今年夏天的宁长悠,虽然身形削瘦,整体精神却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谁料到会突然出现这种事。
顾长卿懊恼。
说来说去,都怪卫轩,都怪宁长菊,都怪胶东王府!玉都没了,人还不肯放过!
他心中烦躁,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重新昏睡的宁长悠,抬步走出房间。
反正有阿勤在,宁长悠不会没有人照顾。
倒是秦小姐那边。
他皱眉没有犹豫,大步朝着秦小姐的房间走去。
阿杜正陪着太医站在门口说话。
“秦小姐这是明显的心内郁结,陡然遭受到强烈的刺激,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情况。若是运气好的话,睡一觉醒来就会没事,若是运气不好的话……”
“若是运气不好的话会怎么样?”
顾长卿加紧几步走上前,目光锐利的看着太医。
太医和顾长卿是老相识,明白他的脾气,知道这时候不能再打花腔,更不能有所隐瞒。
“若是运气不好,她可能会失忆,记不起所有的事情。”
“啪!”
门口传来清脆的响声,青青趔趄的跑过来,紧紧的抓着太医的袖子。
“你说什么?小姐会失忆?”
太医为难的点头,任由袖子被青青抓着。
青青心神俱灭,差点瘫倒在地上。
阿杜连忙一把将人扶到一旁。
顾长卿一脸凝重,伸手示意太医走到一旁。
“若是失忆,怎么办?”
太医看了他一眼,刚想回答,就看见不远处由阿勤和阿懒勉强扶着走过来的宁长悠。
“若是失忆,那就失忆吧。也许失忆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顾长卿皱眉,回身扶住宁长悠。
“你醒了?赶紧回去,你不能吹风。”
宁长悠置若寡闻,推开顾长卿、。
“陈太医!”
陈太医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宁长悠,将人扶到廊下。
阿杜连忙派人取来软塌就地放好,更命人将原准备煎药的碳盆拿过来放在宁长悠面前。
宁长悠重重的喘气,哆哆嗦嗦的从胸前拿出香露,放在鼻尖深吸了一口气。
“陈太医,你告诉我,她若是不好,除了失忆会不会有别的影响?”
陈太医紧盯着宁长悠的脸色。
宁长悠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皱,看的出是在勉励支撑。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所有的事都不记得,甚至记不起自己是谁,还有一种可能,只忘记了发病前的事。若是后一种,那也许是好事,若是前一种,只怕……”
陈太医没有继续说下去,伸手搭上宁长悠的手腕。
宁长悠任由他把着脉,心中盘算。
若是后一种,还真是好事。相当于再给他一个机会,那他绝对不会再提玉石的事。
若是前一种……
他的心底再次泛起一阵抽疼,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扶胸口。
正在诊脉的陈太医脸色一变,连忙示意众人将人扶进屋内。
顾长卿心下明了,一般搭手帮忙一边说道。
“不管哪一种都是好事。你看她现在的身份,过的日子虽然不糟心,身份却糟心。若是她真的失忆,我就去跟高后请旨,干脆让她找个地方修养,也不用告诉她过去的事,怎么开心怎么过。”
“到时候,大不了我跟你一起陪着她,每日风花雪月对饮抚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要是你们嫌闷,大不了等明年,等我父亲回京以后,我陪着你们走遍山川河流,共赏人间美景。”
顾长卿嘴里说个不停,阿杜一边搭手一边在旁边凑趣。
“对对对……我家公子陪着您,我就哄着青青,就跟之前在丰城一样,怎么开心怎么过。”
众人扶着宁长悠来到屋内躺下,顾长卿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陈太医则迅速拿出银针在他胸口刺下。
宁长悠原本就是疲累勉强支撑着过来的,到这会终于坚持不住又再次昏睡过去。
顾长卿终于闭上眼,拿手肘撞了一下阿杜,发现对方正在用手拭泪。
“没用,哭什么?”
他说道,话里也带着哭腔。
“妈的,你把我都给吓哭了。”
说罢,他随意用袖子一擦,再次伸手将陈太医请到一边。
“陈太医,我顾长卿在京城这些年,若没有你的照顾,根本活不到现在。你告诉我,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刚才两个人谈的是秦小姐,现在谈的是宁长悠。
陈太医沉默,若是之前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这会他已经很清楚,秦小姐的的病看似普通,却是比宁长悠要凶险很多。
“小王爷的病,在于心。心病还需心药医。”
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他的心病就是秦小姐,所以只要秦小姐能好起来,他的病就不会恶化,若不然,我怕估计是撑不到明年的这个时候。”
顾长卿被震的后退一步才堪堪站住,身后的阿杜伸手要上来扶,却被顾长卿一把打开。
“你说,还有一年?”
陈太医不说话,定定的望着顾长卿。
“不是说二十五岁吗?明年他还不到二十岁呢,怎么可能?”
顾长卿说着,猛然握住陈太医的手。
“你是不是说错了,不应该还有五六年吗?怎么就到明年了?”
陈太医的手被捏的通红,他吃痛却抽不回来。
“他的身子,若是无欲无求,勉强可以坚持到二十五岁。可你看他现在,这像是无欲无求的样子吗?”
顾长卿脸色发白,嘴唇干涸,他松开陈太医的手,踉跄的走了几步。
阿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随时准备扶,就听见顾长卿心神恍惚的说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动情!”
说罢,他一拳打在案几之上,案几应声而碎,众人皆惊。
“当初在萧家,他要脱披风给秦小姐我就不同意!我就不同意!事后我更不该放两个人单独在丰城,在丰城!”
他嘶吼着,疾步走到一旁的门边,再次一拳一拳打在门柱之上。
几圈之后,拳头血流如注。
阿杜站在旁边终于忍不住扑上去。
“主子!主子!你可别疯!”
这时候若顾长卿再疯了,那现在的局面可就真没有人维持了。
这句话明显提醒了顾长卿,他闭上眼睛回了回神,再次睁开的时候,眼里面已经没有刚才的魔怔,只有猩红的眼眶暗示着刚才的情绪激动。
“太医,帮我看看。”
顾长卿说道,语气回归平静。
陈太医从药箱里拿出药水和纱布,低头为其包扎。
“阿杜,我不是她,我不会疯的。”顾长卿静静的看着血淋淋的拳头说道,“她会魔怔是因为心底一直憋着事情,就像长悠,而我不会。我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所以我不会疯。”
陈太医的动作顿了顿,继续包扎。
“世子爷,秦小姐郁结在心的,应该不止是今天的事,应该有更多的秘密。”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