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的不想知道,我也不会勉强。”
宁任说道,盯着秦小姐一直看。
“但是有一点,我想问问,你是不是还有治好悠儿的能力?”
问的是还有,问的是能力,而不是把握。
秦小姐惊讶的抬起头,望着宁任的眼神里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我会治病?”
她问道,就跟之前自问会跳舞吹笛一样。
宁任楞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她会,他并未亲眼所见,任何人都未亲眼所见,但是若说她不会,自己的儿子又是那么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信誓旦旦的在他身边。
更何况,就算她不会,如今的情况,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医不好,也许不是她学医不精,而是命。
“你会的。”
他说道,斩钉截铁。
人总是斗不过命,是命让他当初要面对那样的选择,让他做下后悔终身的错事,甚至在那之前,还差点要搭上自己唯一儿子的命。
秦小姐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宁任伸手往下压,从身后取出一包金针摊开放在桌子上。
“你来试试,拿我试试。”
说道,他拿出脉枕,撸开袖子,伸手搭上。
“为我把脉,可好?”
秦小姐惊讶不已,抓好袖子伸手搭上。
宁任的脉象沉稳,一下一下非常有力。但是除此之外,她脑子里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有什么结论了吗?”
宁任引导问道。
秦小姐收回手,摇头,满脸歉意。
“我能把脉,但是我不懂。”
不懂这样的脉象代表什么,不懂这样的脉象又有什么问题。她甚至一开始搭手的时候,都找不准到底是在哪个位置。
宁任安抚的笑了一下,伸手拿起一枚金针递过去。
“这个呢?”
秦小姐接过针,握在手心,一片潮湿。
“连日赶路,我感觉我的肩膀有些酸疼,秦小姐你可愿意替我一试?”
秦小姐手中握着金针,虽然握着的姿势很熟悉,但是脑子里却是一片的空白。
她不知道要在哪扎下去,甚至不知道这样扎下去对不对。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放弃。
“对不起,”她泄气说道,将金针放在案几上,“我想我是不会了。”
说完她抬头,望着眼前的宁任,宁任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很快消失不见。
“长悠病的很重吗?”
何止很重,几乎已经命不久矣。
“不重,不过是身子虚,多养养就好。”
宁任避重就轻。
既然对方已经没有这个能力,又不愿意听自己曾经的故事,那他也只能放弃。
他还做不到逼迫对方去听,去看,去想,去回忆,去痛苦,去疯癫。
谁知道她恢复记忆以后事情又会怎么样,毕竟宁长悠的病已经寻遍天下名医。
秦小姐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面上愧意明显。
“再给我段时间,也许我会想起来的。”
她说道,伸手掏出一枚针。
这枚针,我一直带在身上,青青说这是我的习惯,甚至说我曾经用这枚针制服一匹发狂的马,但是这些事我都没印象了。说到底,我也是太没用了。
宁任将桌上的东西收好,看了一眼秦小姐低声安抚。
“无妨的,想不起来就……”
他其实很想说想不起来能不能再尽力想一想,回忆不起来能不能再尽力试一试,但是这原本是属于旁人的选择,他实在做不到强迫人家去做事。
即便这件事和自己唯一儿子的命有关。
但是他却不愿意再做一件错事。
“我会尽力的。长悠的身子不好,有吃药吗?”
秦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将话题往宁长悠身上扯,不知道这样做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在吃的,不过老吃药总是不好,所以他经常偷偷不吃。”
宁长悠才没有那么做,他喝药总是很干脆的。
“那好办,以后给他准备蜜饯就好。”
秦小姐原来想说她让青青亲自督促,想起顾长卿之前说要和宁长悠一起离开,猜想宁任今日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您今日是来接他们离开的吗?”
她问道。
宁任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秦小姐,很想说不是,却又不得不违心。
“是,我将他们两个带走,省的在这天天叨扰你。”
秦小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抬头往这厅堂四周望了一圈,心底微微有些难过。
“不叨扰,毕竟我的朋友不多,他们俩算是我最好的朋友。”
——
宁长悠和顾长卿坐在长亭下,心事重重。
厅堂的门终于打开,宁任和秦小姐两人先后出来。
“怎么样”
顾长卿直接大喊挥手,将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宁长悠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七上八下感觉呼吸困难。
宁任收拾好表情,勉强挤出笑容,走到儿子身边。
“秦小姐真是一个妙人。”
他说道。
“不愧是秦籍的女儿。”
宁长悠脸色变了一变,跟着欲言又止。
他想说什么,但是还真是不知道从哪说起好。
想问想说的是太多,但是话到嘴边箭在弦上,却没有不得不发的勇气。
“父亲。”
他叫道。
宁任安抚的按下宁长悠,转身朝秦小姐看了一眼。
“人我带走了,你记得也过来坐坐。虽然你我之间的身份悬殊,但我不是拘泥于那些的人。而你当长悠和长卿是好友,那是更加要多来往才好。”
宁长悠阻拦不及,只好看秦小姐点头应下。
虽然知道她来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想到若是自己弥留之际的样子被她看见,心里总是难受的紧。
当然,这件事现在说还太早,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未雨绸缪。
“那我不送了,你们自便吧。”
秦小姐说完,抬手施礼,转身告退。她回过头的一瞬间,宁长悠像泄了气的皮球,差点在原地站立不稳。
情根深种的时候,断情比舍命还难!
宁任皱着眉头,看着身边的儿子,宁长悠的眼神一直追随他人离开,眼中的不舍就算是外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这样的不舍,绝对不是因为简单要离开秦府会有的。
“你们两个打什么主意呢?”
他问道,端详着两人的眼睛,两人避不过,一五一十招出来。
“所以,你们两个是想着,今日之后,彼此不再相见?”
宁任竖眉,想起刚才秦小姐说的,宁长悠和顾长卿,怕是她位数不多的朋友了。
“没有没有,就是他,不包括我。我自然是要来见她的。”
顾长卿连连摆手解释,后退一步,把宁长悠一个抛弃在第一道战火区。
“我还是她的媒人呢,怎么可能不见她?不见她怎么做她的媒人?”
昨天事情都已经宣之于众,现在想改想后悔也肯定来不及。
“更何况,她的金银财物很多东西都还在我手上呢,阿杜还管着她府里的事,我若是不见她,她在京城可活不下去。”
这是大实话,离开权势,在京城寸步难行,离开钱,在京城一样没好日子过。
秦小姐现在无亲无故无权无势,要是连当初萧家那抢来防身的钱都没了,日子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过。
宁长悠还真不记得这一档子事,这时候经过一提醒想起来,抓过顾长卿吩咐。
“把事情就交代下去,你要跟我走了,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的好。”
之前顾长卿,或者说阿杜兼任大管家的位置,最主要的原因是秦小姐手上没有人。如今曹贵和卫轩已经回来了,这交接的工作确实该进行了。
“那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的身子就行。走走走,到点吃药了,赶紧回去吃药!”
顾长卿拉着宁长悠就要走,宁长悠连忙甩开,站在宁任面前,忐忑的看着父亲。
“父亲。”
按理来说应该叫父王,但是因为牙牙学语的时候宁任还不是赵王,所以这称呼到现在还没有改过来。
“走吧,那就去看看你的住处。”
宁任叹了一口气跟上去。
自己儿子跟这位秦小姐之间的瓜葛太多,多到他暂时都分不清楚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现如今之际,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看着办了。
虽然有些事情并不是水到渠成山穷水复疑无路,但是好歹偶尔也要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头。
“你跟我说说,你们跟秦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
秦小姐坐在屋内,给自己倒了杯水。
因为茶艺实在太差,所以她现在改而喝水,喝水能够醒脑,让她想清楚刚才的事。
其实刚才见到宁任的时候,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画面里的男子也和如今一样相对而坐,侃侃而谈,内容博古通今,看法百家争鸣。
那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事,因为画面里的宁任那么年轻,年轻到甚至是她如今这个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段记忆,就像不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随身要带一枚针一样。
他说自己会医术,他还说要跟自己说一个故事,甚至还说这个故事也许能让她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比如说她为什么会失忆。
那时候她其实是想答应的,但是鬼使神差的,说出口的话变成拒绝。
这大概是一种潜意识的反应,因为说出拒绝的话之后,她感觉内心突然一阵放松,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舒适,让她不想去纠正自己的失言。
那是不是失言,其实也只有自己知道。
有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确实只有自己知道。
她拿出素色的帕子,摊平放在案几上,又拿出随身携带的金针,放在帕子上面。
金针在白色帕子的对比下格外显眼,金针针头上那一点小到看不清的缺口,也在对比下显得格外扎眼。
这根金针,她醒以后一直带上身上吗,虽然她记不起,但是知道自己一定用过。
因为用过,才会有缺口,因为有用,才会一直带在身上。
就像宁长悠和顾长卿,因为曾经和她交好,所以她现在面对两人的离开才会在内心所有不舍。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