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洋洋洒洒的说完,众人皆是一片唏嘘。
从被揭穿身世至今,他们一直都避免再去谈论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不管是对秦小姐本人,还是对他们来说,偶尔提提还行,若是深谈,苏璟总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
若不是苏璟和萧云菁共同设计,秦小姐的身份就不会揭穿,后面就不会惹出来那么多腥风血雨,而到如今,那心性纯良的青青,也就不会因此而死,旁人,也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其实大家都说世事难料,其实世事真的无辜!
它只不过是跟着你的决定在发展,你在无意间做出的一个决定,一个选择,当时看起来也许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却有可能在事后,甚至很多年后改变历史,成为一个最错误或者正确的选择。
就像萧衍和张仲当年,曾经为了怎么样才能给秦嫃嫃一个安生的未来绞尽脑汁,若是当初就如张仲所安排,让秦嫃嫃放弃身份成为她的私生女,后面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事。
但是往事不可追,往事不可悔,萧衍不愿意让秦嫃嫃成为一个连父姓都丢弃的女子,甚至不惜大动干戈远迁丰城,却也要告诉秦嫃嫃身世,这样的结果就是秦嫃嫃承受不住压力自杀,才让当初一眼留魂的陆青有再活一次的可能。
临死一眼,一眼留魂。
揭穿秦嫃嫃身世的苏璟,却是在开始促成她命运的那个人。
这大概,就是最深的讽刺。
“高后,你要怎么样才愿意放我们走?”
宁长悠问道,扫了一眼苏璟。
刚才的那一番话,他和苏璟此生好友的缘分已尽,从此以后怕已是只能做路人。
高后沉默,低头,若说秦小姐的那番话她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单凭那番话,就让她反悔刚才做下的决定,那更是不可能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同意宁长悠,让他们前往代国,是因为觉得既然秦小姐已经不再是那个身份,对她的威胁也就没有。
但是苏璟的提点却让她想起,当年那个也已经一无所有的陆青,是如何帮着秦籍一步步打下江山,甚至设计抓她做了二十八个月人质的事情。
若不是后来宁任和萧衍,只怕这江山,根本不会是宁家的天下!
“让你父亲来见我。”
她对宁长悠说道。
秦小姐观察着高后的脸色,确定她的话是真心之后,自嘲笑了一下,转头退回到宁长悠身边。
传话的事,自有人会去做,不用他们费心。
这时候,众人所要做,所能做的,只是等待。
等待是为了更好的权衡利弊,等待更是为了得到自己希望的结果。
就如当初进京路上和狼的那场对峙一样,秦小姐和宁长悠已经给出了高后想要的东西,接下来,就看对方入不入这个局面。
“嫃嫃,你的手怎么样?”
顾长卿关切的问道。
脱臼脱臼,虽然不比骨折严重,但依然是很疼的。若是换在旁的小姐身上,早就疼的哭哭啼啼停不下来,但是秦小姐却一直都坦然自若,似乎刚才脱臼的不是她。
“无妨,小事。”
她说道,对着宁长悠微微一笑,顾长卿的殷情,就这样被忽略了彻底。
宁长悠脸上也勉强挤出笑容,他的内心依然忐忑,甚至从心底萌发出一个想法,只不过这个想法暂时只是刚刚形成,至于做不做还为做下决定。
每个想法,在被付诸行动之前,总是会经历很长的一段过程,这段过程中,人会去考虑是不是可行,会有什么结果,这过程,也许会花费很久,却也许只需要一杯茶的时间。
这和每个人的性子有关系,比较有代表的例子就是顾长卿,不管是大是大非的事情,还是小肚鸡肠的事情,他永远是当机立断,随本心行事。
“嫃嫃,你不用怕,若是高后还不同意,大不了我到时候去劫天牢,怎么着也把你救出来,送你们两个人出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既然这会秦小姐还能好好的在这坐着,就说明暂时已经没有被关进天牢的可能性,再说就算真要劫天牢,也不能现在就将话宣之于口啊?
“怕什么?我就是要让有些人知道,有些事情,他不敢做,我敢!”
顾长卿说的义愤填膺,被提及的苏璟只是安静的坐着,对着面前的茶盏发呆。
也许刚才秦小姐说的对,但是在他看来依然不值一提。
诚然他不是一个纯粹的人,他做那么多事有为高后有为自己,但是那又怎么样?他不愿意事情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他希望将所有人的事都在自己的预料当中。
若是秦小姐之前愿意接受他的安排,而不是自己和宁长悠等人设计成为张家的什么私生女,他就不会那么做。
他觉得自己的安排是没有错的,是完美无缺的,那样秦小姐还能维持着秦氏的身份,能维持着平淡的生活,在他的保护之下,能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难道这不是最好的吗?
只不过没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自己的好友,而已!
他再次感觉胸中的冰凉,这块位置以前放着一块玉,那段玉小小的,翠绿的,却在这半年里面一直温暖着他的心,让他在这腥风血雨遍布的朝堂中,维持着已经所剩不多的本心。
本心啊。
但是他的本心,如今不见了,没有了,他仅能维持着表面的荣光,内心却没有了当初悸动的情绪。
“高后,赵王来了。”
随侍上前禀告,随着一起来的还有顾鸣。
顾鸣,镇北侯,顾长卿的父亲,十二年前和高皇帝击掌为誓,守护边疆时十二载,为了让高皇帝放心,甚至主动将当时唯一的儿子顾长卿送进京。
十二年过去了,顾鸣还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顾长卿也成为了全国闻名的混世魔王,最近闹出来的事,竟然是两个人要断绝父子关系?
高后看见顾鸣,脸色有些缓和。
关于外面流传的谣言,她也听说了不少,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无奈。
年少轻狂,不懂家族身份给自己带来的无尚荣耀,若是有一日失去如今拥有的所有东西,只怕根本活不下去。
自己为自己奋斗出一个江山,这太难了。难到什么程度呢?
难到像秦籍这样,最后身败自杀的程度。
“坐吧。”
她说道,望着依言入座的两人。
顾鸣豪爽摆手,多年武将,守卫边疆,让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和旁人不一样的气度。
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是不一样的,长期浸润在生死间的人,和长期在安定生活下的人,从骨子里表现出来的杀伐之气,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鸣,就是属于这一种。
“高后,我正好和赵王谈事,所以也就跟着过来。长卿胡闹,让高后费心了。”
高后微微颌首,脸上带上点微笑,其实说起来,今天的顾长卿,真的没有胡闹,又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胡闹过了。
她望着赵王,宁任从坐下以后就没有再看他,进上殿到现在依然一言不发。
快二十年了,他依然是这样样子,面对不愿意理会的人的时候,沉默寡言。
她知道,这是在生气,但是世事不能回首,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她当初,也不过是做了不得已的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不仅伤了旁人,还伤了自己。
“阿任。,”
她喊道,两个人的年纪相仿,当年也曾经是好友,只不过如今一个为君一个为臣,彼此走上了不同的路。
宁任迟疑了一下,抬手见礼。
“高后。”
称呼的亲疏,高下立判。
高后心底感慨,她是个硬心肠的,立马将称呼换了回来。
“赵王。”
对面的一水三个小辈,听着这一番对话,哪里还看不出明里顾长卿和宁长悠只好低下头,只有秦小姐侧目,耐心的等待高后开口。
“赵王,你还就记得陆青吗?”
果然是这一句!
宁任迟疑,心中叹气,明白躲了十几年,终于还是躲不过去。
“记得,如何能忘记?”
高后苦笑一下,继续往下说。
“我也还记得,当初你如何设计陆青的情景。”
赵王的表情渐渐放松,倒不如刚进来时候僵硬的模样,他抬起头,长叹一口气,接过话往下说。
“是啊,当初若不是你,只怕我的事也不能成。”
说完,他眼睛的余光看向对面的秦小姐,秦小姐已经收回视线,这会正静静的看着他。
一块玉,定了一大批人的生死,一块玉,改变了一个朝代的历史。
“那时候,若是没有里应外合,若是没有苏璟缠着陆青,玉玺根本不可能被换,只是那么做,我多年以来都于心有愧,那您呢?”
他坐直身子,望着高后。
高后的似乎也跟着陷入无限感慨,闻言回望宁任。
“我?我不后悔。”
她说道,“成王败寇,当年她既然信你就应该承担后果,相信一个人如果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就说明本身这么做就是一个错。”
话因刚落,她的视线不自觉的扫视宁长悠,随即重新看回宁任。
宁任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依旧沉浸在过去。
“是啊,当初我骗了她,所以我也承担我的恶果,生死总是有报应的,我只是不知道,报应竟然来的那么早,来的那么惨。”
宁任说着,自嘲出声,看了一眼高后,接着往下说。
“你今日找我来,不过是为了秦嫃嫃的事。当年的事,是我做的,是我害得陆青,害了她父亲,害了她。那今日,这件事还是我做的,我要将我的儿子赔给秦嫃嫃,你说是赎罪也好,礼物也罢,反正我儿子是同意的,秦嫃嫃是喜欢的,他们两个人的事,我是双手赞同的。”
一句赎罪,将整个大殿的气愤推向诡异的境地。还在为找不到小说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公众号:r/d/w/w444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