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回到京城,风雪越来越大,车上已经空无一人。
大风大雪的日子,就算是临近过年,百姓也不愿意出来走动,尤其是如今这个局面。
皇上病重,乱世将现,百姓们虽然不清楚接下来情况会如何,但是却很自觉的待在家里不出来走动。
苏璟下马,将马鞭甩给候在门口的随侍,踏步而进。
他疾步走过长廊,来到廊下,推开门的瞬间,满屋子的热气扑面而来。
他皱了皱眉头,望着对面端坐的女子——萧云菁。
昨日是两人的洞房花烛之夜,萧云菁大清早起来,却没有看见枕边人。
“苏大人,”她起身喊道,喊完以后发现不对立马改口,“相公。”
苏璟下意识的偏了偏头,大着大门,踏步进去。
大概是从小的习惯,他一直都不怕冷,冬日里碳盆也用的很少,屋内的温度太高,熏的他有些不太舒服。
“你叫我苏璟就好。”
他说道,不习惯相公这个称呼和这个身份。
两个人的结合原本就是一场交易,只不过如今交易完成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那样。
也许他在一开始动过心思娶萧云菁,毕竟萧云菁在某些方面来说是他最好的选择,但那是在过去,又或者说在他没有真正面对本心的时候。
若不是那一日他亲眼看见秦小姐对青青之死的反应,若是不是事后看见秦小姐对陆青之死的态度,他甚至都不愿意承认,他似乎在某些时候,已经将当初对陆青的情谊转嫁到秦小姐身上!
这让他很无措也很激动,虽然在高后面前他能够镇定自若,但却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他对于不想秦小姐离开的心是真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
这让他在单独面对萧云菁的时候,尤其是在刚刚送走秦小姐的时候,暂时不能安稳心思。
萧云菁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在这一场赌局之中,她和苏璟貌似都是人生赢家,其实都是输的一败涂地。
她失去了最爱的人,苏璟则是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这大概就是万般的无可奈何,人世无常,没有谁能够逃脱的命运。
苏璟在案几边坐下,萧云菁连忙递过去一盏茶,却发现苏璟一动不动。
风雪中归家,一盏热茶,红袖添香,是人生最惬意的事,如今红袖在侧,虽不能添香,难道连泡的茶也不愿意喝一口吗?
霄云锦咬着唇,望着进屋以后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的男子,这个男子是她的相公,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不管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感情,接下来的路,两个人,两个姓氏,将永远的被捆绑在一起。
随侍连忙唤人端上来早早准备好的姜茶,姜茶辛辣,刚端进来就惹的萧云菁下意识的皱眉头,却也让苏璟抬头。
“主子,姜茶。”
苏璟点头,接过,也不管烫不烫,仰头饮尽。
他并不爱喝姜茶,只是不得不喝,就如这段婚姻,他并不愿意,只不过他别无选择。
门外匆匆进来一个人,满身风雪,连露在外面的五官都是雪的痕迹。
他站在廊下没有进来,也是被满屋子的热气冲的晃了晃神。
苏璟抬头见状,使了一个颜色,自有候在一旁的随侍将多余的碳盆撤下去。
“你先回屋子去,天气差,没什
么事不用过来。”
苏璟说道,虽然话语贴心,语气里却透着冷漠。
萧云菁震惊,她明白,这是在暗示她以后若是没有必要别再来这间屋子。
“我孑然一身,无父无母,家里也没什么规矩,你以后愿意怎么做就怎么走,愿意去哪就去哪,只是记得,有几个地方,是你不能去的。”
苏璟继续说道,说完使了个颜色给随侍,随侍连忙从外面喊进来两个婢女。
“这两个人,分给你用,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她们。”
萧云菁站起身,望着低着头的两个婢女,婢女年岁都不大,身材娇俏,虽然低着头看不到面貌,但是从行礼的姿势来看,就知道在府里的地位不低。
她知道这两个人与其说是苏璟给她用的,不如说是监视她的。
看来这新婚之路,走的要比她想象中还要坎坷的多。
“你先下去吧,我这还有事。”
苏璟又说道,这句话是第二次说。
第一次说是告知,这次则是催促。
萧云菁眼中含泪,施礼点头退下。
两个人的心都不在彼此的身上,如何又能指望彼此坦诚相待真心相对呢?
她现在很后悔,昨日为什么没有听那个婢女的话,深夜逃出去!
苏璟望着走远的萧云菁,眼神复杂,他如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确实不愿意将心思多放在这个方面。
“说罢,什么事。”
他说道。
站在门口的随侍连忙禀告。
“公子,宫里传来消息,高后将自己关在宫殿里不肯开门,即使是皇后也亲自前往相请也不肯。”
苏璟的眼神黯了黯,他知道这想必是母子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坦诚相待,高后得知皇上的真实想法,也终于明白秦小姐的那一句,能救命,却不能治病。
病又心生,命由天定。
命可改,心病不可医。
——
风雪中,顾长卿等人终于到达了漫漫行路中的第一个驿站,高祥羽和高祥淑兄妹两人早已翘首以盼。
众人进屋,该换衣服的换衣服,该取暖的取暖,阿杜跑前跑后收拾张罗着一切,顾长卿则拉着魏勇,把马车上的三个人迎接下来。
宁长悠正睡的沉沉,秦小姐不愿意吵醒他,提出在马车上陪着,顾长卿没办法,只好接过萧云燕独自面对高家兄妹。
今天接下来的风雪太大,他们决定在驿站先休整一日,顺带也两边也可以研究一下接下来的线路。
双方见过面,高祥淑和萧云燕自是去到一旁说话,顾长卿魏勇和高祥羽面前,则是摊着一副手画的山川地形图。
地形图很简单,也只有从京城到代国这一路的部分,却很详细的记载了行路的记录,和路上驿站的情况。
这一份地图是每个出门行路的人必备,他们只要选择顺着官道走,谁都少不了这一份地图在手。
但是这一份又不完全一样,这一份地图,不但标注着驿站情况,还有每一条近路小路的情况。
“这份图是我父亲给我的,他凭着记忆亲手画的,只不过好意被我们扔到地上,谁让我们走不了小路。”
风雪天,一般没什么人出行,毕竟总不能露宿山林,所
以那些近道小道看着很美好,实际上用不到。
高祥羽不言语,这种事情他没有发言权,默默的听着魏勇和顾长卿将接下来的日程安排说了一说,也没什么意见好发表,只好闷头喝茶。
顾长卿例行公事般说完,将地图收起来放好,望着对面还在假装喝茶的高祥羽,调笑张口就来。
“萧云卓说你们兄妹要跟着我们去代地,说是什么护送,说是什么嫃嫃对你没有恩,这也就是表面上的客套话,听听就行了,你以为我真会当真?”
高家确实和萧云燕有旧,秦小姐也确实对高家有恩,但是这不是高家能够让唯一的男丁和最小女儿千里相送的原因。
高祥羽也知道瞒不过顾长卿,当初他请萧云卓帮忙说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成最好,不成的话,他也是走的,只不过不一定去代地就是了。
“说罢,什么事。”
高祥羽哼哼了一声,不愿意开口。其实是因为什么事,顾长卿应该早就猜到一点,只不过这时候想看他笑话而已。
“我来说。”
高祥淑和萧云燕款款走出来,脸上的面纱照样蒙的谁都不认识,又谁都认识她。
顾长卿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开玩笑说宁长悠去丰城是因为高祥淑,这时候想起来就有些不好意思。
将一个女子的名誉放在嘴边把玩,尤其是在这个女子没有任何地方得罪你的时候,总是有些难堪。
“去年除夕,我哥哥失手打死了人,这是我们之前从丰城进京的原因,这件事情压了一年,如今终于压不住了,所以哥哥想着跟你们去代地。”
她说道,顾长卿一脸懵逼。
他不清楚当初除夕夜,青青差点一脚踹男人命根子的事,自然也就不清楚后来高祥羽帮忙出头的事,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阿杜,看见阿杜若所有思,又扭头去看萧云燕,萧云燕则是莫名其妙。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哥哥打死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有关系其实没关系,说没关系其实关系不小。
只不过当时事情闹的不大,事情又和秦小姐无关,所以就算是阿杜也只是听说青青撞见过高祥羽,却不清楚后续发展。
这时,门外进来三个人,秦小姐亲自推着宁长悠在后,阿懒则是一路小心地上门槛在前。
“这件事让阿懒说吧,阿懒应该清楚。”
秦小姐说道。
当时的当事人之一是青青,青青已死,那时候陪着青青的阿懒就成了最重要的证人。
“多大点事,那流氓不经踹!”
阿懒的总结很到位,六个字,将故事说的清清楚楚。
换成旁人也许还会细问究竟,但是对顾长卿来说这就已经足够。
所以也就是说,事情确实有,然后自己不算无理由?
嗯,这就够了。
“那你呢?”
顾长卿放过高祥羽,转而问高祥淑,当然语气上就缓和了一些,毕竟对面这个姑娘,不似他平日里面接触过的那些,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家闺秀。
“我是因为避事。”
高祥淑说道,看了一眼秦小姐,发现秦小姐也正看着他。
“和秦小姐当初一样,我也碰见难事了。只不过秦小姐是被退婚,我是被逼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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