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不愿意去说过去的事，毕竟过去的事对她来说，有时候连记忆都没有。
她是过目不忘，但那是秦嫃嫃的事，应该随着秦嫃嫃的死去而消失，而不是再由她一遍又一遍的翻起。
她微微笑了笑，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过于隐晦，也许萧云燕和高祥淑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不过不明白也好，毕竟相对来说，不明白反而是幸福。
有谁能了解两世为人的痛苦呢？
谁都了解不了，所以还是她自己承受吧。
只不过她没有想过，会遇见宁长悠，会遇见顾长卿，会遇见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最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重回故地，代地就是她哥哥当年镇守的地方，如今她再回来，却从未想过去寻找哥哥曾经在此处生活的痕迹。
毕竟曾经的陆青已经死了，死的不仅是躯壳，还有意志，如今活着的秦嫃嫃，不愿意再将国放于家之前，义放于情之前。
只是这些东西，她又如何开口去说？
人都有私心的，没有私心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微微抬头，看着对面的高祥淑。
高祥淑皱着眉头，似乎在领悟她话中的意义。
“你愿意遵守本心，还是愿意跟着道义走，在于你。但是不管你选择如何，以后的路，只有你自己可以走。”
秦小姐说完起身，拉过萧云燕，两人缓缓走出去，留下高祥淑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原地。
萧云燕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甚至有些埋怨的看秦小姐。
“嫃嫃，我们还是陪着她吧，我怕她想不开。”
萧云燕的担心不是没道理，但是秦小姐一句话就将道理说没。
“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
萧云燕顿时哑口无言，确实如此，不管高祥淑会做怎么样的选择，确实都是如此。
秦小姐微微摇头。
“哪里有她选择的份，她的路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原本是迷茫着还有选择的余地，如今哪里还有她选择的可能？她只是不相信，只是想试一试，如今结果摆在面前，哪还有她选择的份？”
萧云燕不懂，比武结果还没出来，怎么就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秦小姐停住脚，侧过身对着萧云燕笑。
“燕燕，想想你的妹妹，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
妹妹？萧云菁！
萧云燕愣在当场，恍然大悟。高祥淑如今面临的选择，曾经很多人都面对过，看着很复杂，说到底不过就是，能不能该不该，又或者可以敢不敢跳出那个圈子。
“外面不是一直都盛传，高家一直想让高小姐嫁给某个藩王，虽然这个消息大家都否认，但是空穴无来风，若是高家真的没有动过这个心思，那又怎么会任凭她一个女子，跟着还半大不小的哥哥，千里迢迢跟着我们来代地？”
秦小姐一句点破，萧云燕一拍脑门，差点没跳起来。
“嫃嫃，你的意思，这一切不过是高家在背后操纵的一个局！”
秦小姐连忙提醒她轻声，随即让萧云燕拉到一旁，前面眼尖的顾长卿听到动静，跟着一路小跑过来。
“嫃嫃，你们在说什么？又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了不得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是顾长卿
要是再继续一惊一乍，萧云燕立马就要让他变成了不得。
萧云燕抬手给了顾长卿一掌，将他往外推。
顾长卿原本还担心萧云燕还在生气，不敢主动去招惹，这时候大喜，也顾不得含蓄，狗腿子继续将脸凑上来。
“你们在说什么呀？说说？”
事无不可对人言，秦小姐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她让萧云燕吱声，只不过事情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高家兄妹对于她所猜测的这一点未必完全不知情，很有可能只是掩耳盗铃，不将真相说破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兄妹俩虽然跟着他们一起到代地，却没有住在一个宅子，日常往来也没见多少亲密的原因。
秦小姐无奈的笑着，将刚才的猜测再说了一次，顾长卿一脸你们怎么才发现的表情。
“啊，是啊，你们才知道吗？”
萧云燕这下眼睛是真的瞪到最大。
“你一直知道？”
顾长卿莫名其妙的点头。
“谁都知道，连长悠这个闲人都知道吗？”
萧云燕和秦小姐彼此对望一眼，最后只好无奈摇头。
其实也对，对于从小生活在这种高门大户的人家来说，在这边方面的敏锐程度自然是比秦小姐和萧云燕这两人要强很多。
比如说当年的萧云菁，她就很清楚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她会努力去争取，争取自己想要的结果，为此即使付出一些东西也在乎不惜，但是如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她能够很好的调整心态，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接受苏璟，如今已经怀孕。
“燕燕，你是从小被家里人宠坏了，这点东西都没看出来。”
萧云燕有些脸红不好意思，换成以前的她，换成旁人的事情，也许她能看清楚究竟，但是事情发生在周围人身上，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情况下的时候，她倒是真的一下没想那么远。
“我……我的婚事，从来都是自己做主的。”
她的话说的很没气势，因为实情并不完全是这么回事，要不然当初也不用千辛万苦让萧云卓放她出来。
顾长卿摆了摆手，不再纠结这件事情，重新将话题转到高祥淑身上。
高家到底有没有在事先就做下这样的准备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事情该怎么办？
秦小姐皱着眉头，询问外面的情况。
“兵马司的人已经来了，这会正拦着不让动手呢！但是这事情，哪里拦得住。”
宁成启上台之前拦一拦还有效果，如今人都站在比武台上了，你还能拦得住？
“宫里呢？”
顾长卿皱着眉头。
“据说也有人去通知了，但是我听说代王做事有些轴，若是认定的事，就是太后来说也没用。”
秦小姐点头理解，看了看三人的位置，抬脚迈步朝外走。
萧云燕连忙要跟上去，结果被顾长卿一把拉了回去。
秦小姐这下走是为了给他们两人腾地方，顾长卿才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秦小姐来到高台，站在高家兄妹身边，高祥淑的神情里平淡无波，似乎在昨晚的事情以后，那眼底曾经的火热就已经被放下，而该放弃的那些事情她就已经放弃。
这大概就是世家女子的风范。
秦小姐在心底感慨。
这大概是她永远学不来的风范。当初哥哥将她保护的太好，教她会看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却从未用这个东西来掣肘于她。
如今想来她依然很感激陆尘，若是当初没有他，也许她年少那些美好的日子，不会如此舒心。
她微微摇了摇头，将自己从过去的记忆中抽离出来。
来到代地以后，她经常无端的陷入过去的回忆中去，虽然每次时间都不长，有时候却让她感慨无比。
她以为代地是她的家，是她的根，如今看来，也是她的软肋她的过去她的一切呃噩梦的开始之处。
正因为曾经见识过痛苦，所以才会知道噩梦的可怕。而世间上的事情都是乐极生悲，曾经越快乐，在痛苦来临的时候，才会越难以接受。
“你真的放下了吗？”
秦小姐忽然问道。
她知道这几个月，对高小姐来说应该是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没有了高家条条框框的束缚，也没有走到哪必须避忌的规矩，身边有着哥哥事事帮忙周全，身边有着萧云燕日日与她开怀大笑。
这样的日子快乐却又注定短暂，如今走到这快乐的终点，能不能走出来，成为了她最大的挑战。
“我放的下。”
放的下，而不是放下了，也就是说她依然在努力，却还未完全成功。也就是说，如今她表面的云淡风轻，只不过为了掩饰心底的暗流汹涌。
秦小姐心中感慨，这个时代的女子总比她想象中坚强，更懂得取舍。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高祥淑的手，用力握了握。
“不管结果怎么样，只要愿意往前走，相信一定有合适的路。”
高祥淑点了点头，微微对着秦小姐笑了笑。
她是在内心感激秦小姐的，在遇见秦小姐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选择的权利，那时候的她，认为自己就应该照着家里的安排，祖辈的步子往前走，根本没想过，这里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
如今她知道了，她试了，她走了，虽然没有走通，但是至少她尝试了。
“秦小姐，你和燕燕的命好，能够遇见生命中的良人，而这个良人，也正好眼中有你们。”
秦小姐要劝慰的话，就此在嗓子口出不去。
高祥淑显然是羡慕的，羡慕秦小姐和萧云燕，但是她将面对的路和未来，则是她们两人都再也没有机会遇见的。
“先把问题解决了再说吧。”
秦小姐无话可说，只好如此一句话将话题结束。
萧云卓则在这时候匆匆回来。
“秦小姐，宁小王爷让我过来看看。”
秦小姐望了他一眼，知道这应该确实是宁长悠的意思，但是所为何，却不一定是萧云卓所希望的那样。
“好吧，那你去。”
秦小姐说道，收回脚步。
这种时候，需要一个身份相当的人来处理这件事情，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萧云卓。
顾长卿太低了，宁长悠则太高了，高祥羽是个士族，虽然是当事人却没发言权，而乱入的萧云卓则身份刚刚好。驸马，所以已婚不会有私心，侯爷，地位有了说话也有份量。
高后一定不会想到，她将萧云卓派来送张燕，竟然遇上了这样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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