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悠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我就是……随口感慨了两句,长悠成亲,还有贺修他们来相祝,要不是他们千里迢迢赶过来,只怕这场婚事不会有那么热闹。”
其实言下之意,不过是担心哪一日娶秦小姐的时候,没有人来捧场。
秦小姐笑的差点没背过去,她倒是真没想过成亲当日的事。
成亲对她来说,是一件事,是一个状态,是一个方向,但是却不是具体到某一天的事。
成亲,于她,嫁给宁长悠,是因为自己心悦与他,至于对方能不能在她出嫁当日,给她足够的排场和面子,她根本没有在意。
“其实,我如今的身份,成亲倒是挺尴尬的。”
宁长悠缓过神,自嘲的笑了一下,脸上的红色也渐渐的淡去。
他是小王爷,但是小王爷却是个尊称,他的父亲是赵王,但是赵王到时候却未必能出席他的婚事。
他的血脉,让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随便热闹一场就算成亲,但是他的身份,却让他不能像顾长卿一样,给秦小姐一个浪漫却热闹的婚礼。
秦小姐摇了摇头,觉得宁长悠这患得患失的好没有道理。
“我不在意这些事。”她说道,说完以后怕宁长悠不信,又强调了一次,“我真不在意。”
寻常的女子可能会在意这些,但是她不会,毕竟宁长悠已经为她付出那么多,而她,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两个人注定要面对的这样的事。
宁长悠点点头。
“我知道,只是我总想给你最好的。”
阿懒缩在角落里,嫌弃的别过头去。
他最听不得宁长悠说情话,不懂曾经那么木讷的主子,如今怎么出口就能将人甜死。
秦小姐果然被甜到发笑。
“我不在意,反正成不成亲,我都不在意。”
宁长悠点头。
“我知道。”
三言两语,一个不在意,一个我知道,简简单单两句话,清清爽爽几个字,却是两个人发自内心的交流,将彼此的心意更明了的说出来。
又或者用顾长卿的话总结,也是三个字,打机锋。
当然,顾长卿现在才没有时间和经历总结这个东西,他正被众人灌酒,尤其是范玉堂,直接把他往死里灌。
这一年,他们这群人该成亲的都成亲了,范玉堂是马上就要当爹的人,魏勇也有了娇妻在家,虽然贺修还是光棍一个,但是听说也已经有了心上人。
他们三个人这一次为了顾长卿不远千里过来这一趟,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三哥,今日无醉不归!”
范玉堂将酒杯举的老高,再次递到顾长卿身边来。
顾长卿在代地这一年也结交了不少朋友,今日上门恭贺的人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这些人就由魏勇和贺修带人陪酒,而他则专心的对付亲近的人。
宁长悠的侍卫中,有不少人跟顾长卿交好,今日宁长悠特意把人放了假,让他们能够过来凑个闹。
这些人跟范玉堂一拍即合,抢着要灌顾长卿。
萧云卓看的脸色有些担心,今夜是顾长卿的好日子,他可不想萧云燕在今晚就独守空房。
他想起身帮忙,虽然知道他这样做法好像和身份不符,毕竟他是大舅哥,按道理应该死命把顾长卿灌才对。
“我说……”
萧云卓还是忍不住开口,才说了几个字就被人截胡。
贺修端着酒摆在他眼前,直接逼得他把剩下的话按回肚子里去。
“萧侯爷,我陪你喝?”
萧云卓诧异,转头看了一眼被一群人围着的魏勇,魏勇才是今晚喝的最豪气的一个,他的酒量最好,喝的一点都不费劲。
“这……”
贺修看出他的犹豫,笑吟吟的摆手。
“两个人都能自己搞定。”
萧云卓还真从未和魏勇他们喝过酒,而他本人虽然酒量好,但却从来不是贪杯之人。
他成亲的时候家中没有兄弟帮忙,但是因为尚的是公主,所以虽然有人来凑热闹,倒是没有人真敢下手灌他。所以他的婚礼隆重热闹却不尽兴。
今日陡然见到顾长卿成婚这架势,忽然心里生出千般感慨,如他的身份,虽然在朝堂有千般的风光万般的张扬,但是说到底那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生活生活,日子日子,就算对外再风光,对内到底是怎么样哪一个状态,只怕还是冷暖自知。
“萧侯爷,有些东西,有舍才有得,你舍弃的以后,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萧云卓默然,他自然知道这一条路难走,但是他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一条路,在他祖父萧衍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不管他两年作选择的初衷是什么,如今面对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萧家要走的路,从来都是腥风血雨,而他作为萧家长房的子孙,就如萧云燕和萧云菁姐妹一样,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有很多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而萧云燕则是家中那个冲破束缚的那一个人,她能够成功的原因在于她的性子,他的纵容,她的际遇,以及一个人的帮助。
萧云卓环顾四周,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萧云燕成婚以后,他也不得不踏上归途,虽然不至于从此天涯永隔,但是再相见肯定是物是人非。
“在那边。”
贺修贴心的指路,就算他不那么做,萧云卓也可以找到那个人的身影,只是要多看几个人,多将眼中流露的期盼让人看见。
结局却是不会改变的。
贺修很清楚自己该做的是什么,他也知道萧云卓并不会因为这婚礼上的喧闹而迷失本心做出不该做的事,因为那个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让萧云卓能够随时清醒的人。
宁长悠和秦小姐相携而来,相对而笑。
顾长卿看见原本不准备出现的宁长悠竟然还是来了,高兴的冲破众人的包围圈,一把要将宁长悠往身边拉。
“长悠,我真高兴!”
他说道,说完以后猛的将杯中酒喝尽。
“这应该是我平生第二大高兴的事了!”
萧云卓的脸色变了变,人生三大乐事,娶妻生子事业有成,娶妻作为第一件,竟然还算不上最高兴的?
“萧云卓你也别看我,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最高兴的事,是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我做了他们两人的媒人!”
顾长卿说道,表面看着似乎已经喝醉,其实眼底的精光却说明他如今再清醒不过。
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他原本并不想这么说话夹枪带棒,毕竟他和萧云卓如今的关系,已经不是当初对立的时候。
只是他刚才瞟见萧云卓寻找秦小姐身影的眼神,有些话就忍不住说出口。
这些话,他如今的身份下说也许是不合适,但是他现在的状态下说却是再合适不过。
醉酒之言,谁会真的往心里去呢?
贺修果然上前拉了一把顾长卿,口中喊着“喝醉了喝醉了”,萧云卓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看着比之前听说人生第二大高兴的事还要难看。
魏勇和范玉堂连忙将宾客带到一旁,三言两语重新将气氛轰到**,宁长悠也因此被顾长卿一把拖走,兄弟几人总是要趁机热闹一番。
一时间周围的人如流水散尽,只剩下萧云卓和秦小姐四目相对。
阿杜和阿懒负责在宅子那边守着,秦小姐和宁长悠之所以过来,一方面是想来想去还是给顾长卿热闹热闹,一方面是因为秦小姐始终放心不下张燕。
张燕是个表面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虽然在面对有些事情的时候能够顽强面对,但是感情的事,从来不是随便就能面对的那一件。
顾长卿和萧云燕的婚事,虽然张燕在其中参与众多,甚至表现的很高兴,但是那是在表面的态度,内心的想法呢?
这是秦小姐最关心的事。
遇强则刚,过强易折,秦小姐不希望担心的事发生,因为一旦发生,这将会成为萧云燕和顾长卿这对夫妻之间,再也难以跨越过去的鸿沟。
“那我陪你去吧。”
萧云卓说道,他的脸色已经逐渐恢复正常,内心原本才起来一点的躁动,也因为刚才顾长卿的一席话而消失。
他在心里自嘲,自己对秦小姐的感情,永远都只能保持点点星火的状态,每次都还未来得及生出火苗,就已经被旁人眼疾手快的一盆凉水泼下来。
秦小姐微微点头,侧身而立。
萧云卓也跟着侧身而立,伸手做请。
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初遇的状态,那一日在观星楼的时候,萧云卓没办法从震惊中走出来,而如今,他又没办法从不舍中抽身出去。
“你什么时候回去?”
秦小姐一如既往的直爽,问出的问题让萧云卓楞了一下。
这个问题当然不是不能问,事实上也一直有很多人在问,但是秦小姐还是第一次问,又或者说,这是她唯一一次问。
这对萧云卓来说是不一样,旁人问,也许是因为关心,秦小姐问,对他来说就是催促。
“这几日就走。”
这几日,是指萧云燕回门以后,萧云燕回门以后,自是他的归期。
秦小姐点了点头,不说话,走了两步,却又想起一个人。
“对了,当初那个秋蝉,后来怎么样了?”
萧云卓楞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秦小姐会忽然说起这个人。
“其实也没什么,”秦小姐笑了一下,抬头朝着远方看了一眼,“就是这段时间在回想过去,若是当初我不开出那三张药方,也许就不会害死她们三人。”
萧云卓沉默,两种人会不停的感伤过去,一种是老人,一种是心境上的老人。
秦小姐属于哪一种?
他以为是后者,只是他所认识的秦小姐,并不是那种会有如此状态的人,那就只可能是前者,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毕竟这两年经历的事太多了。”
秦小姐又笑了笑。
“大概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止我而已吧。”
她说道,止步,望着站在月光下的张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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