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斜了一眼顾长卿，还要再往前迈步，顾长卿寸步不让，也往前顶。
原本好奇围了一圈准备看戏的人这时候也看出不对劲，纷纷让到一旁，刚刚才聚集起来的队伍，又重新散开。
“这下没人排队，我可以跟她下棋了吧？”
顾长卿气急要跳，贺修急忙起身过来安慰。
“苏兄。”
他上前拱手施礼，顺便用手肘把顾长卿往后顶了顶。
顾长卿感觉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气呼呼想要跳又不好发作，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也要来拦我？”
苏璟的话说的很不客气，他和贺修等三人的交情一直都不深，最多算的上是泛泛之交，甚至可能比泛泛之交还差上那么一点。
这让他平日里态度不是很好，但却也不会得罪人。
不过今天这句话确实是得罪人。
明眼人在一旁唏嘘。
也对，连顾长卿的面子都不卖，怎么可能卖贺修的面子？
不过贺修不在意，他脸上没有任何不妥的神色，看着苏璟含笑。
笑容有时候是把双刃剑，可以让人觉得你软弱，也可以让人觉得你坚强。
贺修自问就算这一年性格再变也不会是笑面虎，毕竟他从来不是一个苟言笑的人。
但是他却意外的发现，眼前的贺修，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笑面虎一般的角色。
“苏兄，何必呢，毕竟你的水平，谁不清楚？”
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可以理解为，你很强，大家都知道，又或者你虽然强，但是大家都知道你不行。
苏璟这下是真生气了。
他下朝以后被高后抓去说话，说到这个点才出来，才出来就听说了顾长卿的壮举，都来不及回去换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结果倒是没落到好。
“你算什么东西，跟我这么说话？”
他脱口而出，众人嗟叹！
贺修怎么说也是士族出身，虽然低调从不惹事，这两天也被除族，但是和苏璟比起来，至少血脉上的高贵还摆在这里。
这下有好戏看了！
贺修依然没变脸色，但是已经站开3顾长卿忍不住又要冲上来。
“妈的苏子苒你什么意思！”
众人对此表示理解，毕竟刚才这一句话，不但揭了贺修的疤，连顾长卿的疤也揭了。虽然大家都不清楚为什么一夜之间两个人都被家中除族，但是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棋楼老板急忙过来想打圆场。
他是想看到激烈斗争，但不是这一种。
这一种除了耽误时间影响赚钱以外，对棋楼的名声也不好。
他眼珠一转，朝着坐在一旁的秦小姐冲去。
“这位小姐，要不您先和这位苏公子下一盘？他是京中有名的好手，虽说可能排不上前几，但是也算小有名气。”
其实苏璟怎么能只算小有名气，不过顾长卿跟苏璟正对峙呢，他可不敢把苏璟说的太好，万一顾长卿发飙呢？
更何况谦虚本就是一件风雅的事情，就算是京城第一也得说山外有山，毕竟像秦小姐这样愿意摆下擂台，把风雅的事**裸的用钱来计算，那本身就是一件不常见的事。
也就小女子能干的出来。
秦小姐放下茶盏，扫了一眼茶楼老板。
茶楼老板被这一眼扫的有点发慌，硬着头皮脸上继续堆笑脸。
“好，”她说道，其实老板不来说，她也准备插手，“我去看看。”
棋楼老板连声谢过，亲自作引把秦小姐带过去。
不过就是两步路，但是他的姿态做的足够，秦小姐嘴角带出一丝笑意。
这大概就是商人的无奈。
这也是这座棋楼能做到京城最大的原因，因为这是棋楼，表面风雅的棋楼，说到底，不过还是个买卖。
秦小姐望着眼前的苏璟，默不作声。
苏璟却没有看她，只是用视线的余光扫过她的脸庞。
明明才见过，但却觉得很陌生，这大概就是苏璟如今内心的真实写照。
秦小姐朝他点头，伸手将顾长卿拉到后面，贺修也就顺便跟着往后走了一步。
“你们两个多次护我，可总是不能一直拦我前面，既然对方找的是我，那我奉陪就是。”
旁人听这话觉得意味深长，顾长卿已经成婚，贺修却是虽然年龄是四兄弟里最长却是终身未娶，京中人对此一直议论纷纷，如今又有了新的猜测方向。
莫非是为了这个女人？
秦小姐晓得眉眼弯弯，当然不是为了她。
不过那也无所谓，反正旁人怎么想是他们自己的事。
她对着苏璟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瞪大眼睛等着再听什么惊世骇俗之语。
“排队吧。”
秦小姐说道，众人嗨一声泄气。
秦小姐往后退了一步，顺带顾长卿和贺修也往后退了一步。
“你若是想跟我比，我愿意跟你行风雅之事，不赌钱，只赌棋。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众人再次提起一口气。
“我想见一个人，若是你输给了我，你得安排。”
众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停留。
苏璟皱眉，思索秦小姐想见的这个人是谁。
秦小姐笑的眉眼弯弯那。
“肯定是可以见的人，毕竟有些人，想让我见我也见不到。更何况，若是真的说出来以后你做不到，那我不是说了也是白说？”
秦小姐的机锋打的好，众人一点没听懂，却又是全听懂了。
说到底，她就是想认识一个人，这个人甚至通过顾长卿都不能见，那只能是高后。因为顾长卿失宠了。
所以她想见高后，要么就是想献策，要么就是想要好处。
也就是说，说到底，不过是个愿者上钩，顾长卿替这位小姐在棋楼设局，就是为了引一个能让她见高后的人来。
啊，原来是这样，所以很有可能就是顾长卿后悔了，他想见见高后，求求高后帮忙说项，所以好回家？
这样一来就说的通，为什么苏璟一张嘴就把贺修给顶了回去，因为苏璟已经猜到他们的目的了。
众人感觉解决了一个老大的难题，纷纷私下感慨，有钱人家的孩子，做事就是不够爽快，明明那么简单直说可以解决的事情，非得绕那么大一个圈子。
随后他们暗自做下决定，回家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要做出任何类似这种的糊涂事来。
被定义为熊孩子的顾长卿还真没想到旁人是这么想的，他被贺修压制着不好发作，看着苏璟的反应。
没错，他们设局是为了苏璟，但苏璟只是设局的第一环，而他们要见的，才不是旁人猜测中的高后，甚至他们这时候最不想见的，就是高后。
苏璟沉默，他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也对秦小姐想见何人在心中有了猜测，其实他这时候只要转头走就好，毕竟只要他不答应，对方的计谋就不会得逞，第一步都没成功，接下来也就根本没有输的可能。
但是他不甘心，又或者说他心里发痒，不由得想起以前和秦小姐对弈的日子。
那时候应该是两人最推心置腹的日子，秦小姐难得对他以诚相待，最后他却用她对他的信任算计了他，他赢了棋却输了一个朋友。
但是他胜之不武。
因为他算计了人心，用伪装哄着秦小姐相信了他，放下了防御，最后却以此将她害的遍体鳞伤。
“你可愿跟我下一局？”
他问道。
他很想知道，若他不是苏璟，而秦小姐又不是秦嫃嫃的时候，到底两个人至啊件，谁才是胜利的哪一个？
又或者说，即便他还是苏璟，对方却已经不是秦嫃嫃而是张青的时候，她将他当作陌生人的时候，重新伪装起自己的时候，到底谁才是能胜利的哪一个？
他苦笑，当对方放下的时候，却是他放在心上的时候。
这就是他的宿命吧。
“可以，我愿意，不过要先排队。”
秦小姐依然坚持。
众人不解，连顾长卿都不解，要开口却被贺修再次拉住。
“你于我来说和旁人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就算你是成高手又如何，在我面前众生平等，只有比过以后才知道是不是徒有虚名。”
说着，她转身不看苏璟。
“风雅的事，看的可是手底下的真功夫，而跟你的权利地位没有关系，你就算权倾天下又如何，在我面前，跟旁人有什么不一样？”
苏璟感觉被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在场所有的人都感觉被狠狠的一巴掌打在脸上。
掌柜下意识的揉了揉脸，逼着自己重新堆上笑容。
“是是是，这位姑娘说的是！”
他一开口，原本四散的队伍又重新聚集起来，不但聚集起来，众人还因为谁先谁后各自谦让了好几回。
毕竟这是风雅的事，虽然是车轮战流水战，但那也是风雅的事。
风雅的事就要用风雅的方式处理，自然是讲求一个先来后到，不论身份和权势，这时候若是谁因为畏惧苏璟而退出，那就是不注重风雅，那就是个俗人。
那……以后也就别说会下棋了。
二楼的看台上也纷纷下来人，一时间楼梯上传来阵阵下楼的声音。
一般能上二楼敢上二楼的人都是有头有脸，他们是边看棋边考虑要不要试一试，若是要试一试，自然有人让位。
但是秦小姐这一句话，相当于把他们的权势给扫的干干净净，他们若是再插队，下棋肯定是没机会了，脸也会丢的干干净净。
当然还有一些是朝着门口去的，那些人一般都是吓着了，又或者是出去报信去了。
谁家没有几个棋艺高手，碰见一个姑娘如此大言不惭敢把苏璟用软刀子顶回去的，那是一定要好好注意的。
贺修再次勾唇。
所以说跟女人斗嘴，男人从来不是对手。
因为女人豁得出去，男人却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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