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听见了,大步走过来,恶狠狠的盯着周昌。
贺修在这时候正好写完最后一笔,一步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
顾长卿最烦就是被人叫做孩子,尤其还是被某些自己都看不上的人,倚老卖老的叫他孩子!
“周昌我告诉你,我脾气是好了不少,但是不代表我不打人!”
瞧瞧,这是喝多了后劲上来,骨子里的混不吝的性子又冒出来了。
宁任也连忙大步赶过来,愧疚的看了一眼秦小姐,将顾长卿拉走。
秦小姐眉眼弯弯,伸手一扶反手一带,由着宁任把人连拖带拽的拉走。
“丢人!”
顾长卿吼道,跌跌撞撞往后退。
贺修松了口气,将手中写好的棋谱交过去。
“你看看对不对。”
周昌哪里好意思看,一连声的点头。
反正对不对目前他都是个输,要是写错了万一能赢不是更好?
不过那只不过是他想象,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秦小姐再次笑了,请贺修将周昌送出去,她不喜欢送人,尤其是送一个正对着自己一脸尴尬的人。
她望着越走越远的两个人,转身走到顾长卿和宁任身边,顾长卿刚才脸上的醉酒的红晕一点都看不见,清醒的跟猴子似得。
“怎么,终于肯走了啊?”
顾长卿问道,嗨了一声。
“早知道那么简单,我早点装醉不就完了!”
秦小姐再次微笑,不看顾长卿,伸手对宁任做请。
“进去还是在外面?”
夜已经很深,若是在外面只怕时间久了还是会受寒,但是里面现在虽然说不上一片狼藉,一时半会还真没收拾好。
“在这吧,无妨的。”
宁任说道,这就是要下快棋,速战速决的那一种。
秦小姐点头同意,身后立马有婢女和随侍重新呈上棋盘和棋子。
观棋不语真君子,秦小姐之前从来不追求这一点,这下却是变了。
顾长卿不愿意看,下快棋对他来说看的太累,比自己下还累,自是走到屋内坐下。
另外一边,贺修将周昌送到门口,转身回头的时候,隐隐绰绰看见了在外面候了一晚上的人。
“让人给送杯茶,这都等了一晚上了,怪冷的。”
门房应声下去准备,那人喝了一杯热茶以后道谢,随即匆匆回去复命。
萧云卓也还在宁长菊这边没有走,今日宁秋兰不在萧府,进宫去陪高后不会回来,他也就早早做好了在宁长菊这边留宿的打算。
但留宿是一回事,心里吊着事是另一回事。
当两人终于等到随侍的回禀以后,宁长菊忍了一晚上的脏话终于骂出来。
“周昌这个臭棋篓子,浪费人家一晚上时间!”
萧云卓点头同意,折腾到现在,据说还没下完,手中揣着的肯定是誊好的棋谱,面红耳赤的道谢肯定是悔了一晚上的棋。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悔了一晚上的棋,最后还是逃不过一个输的命运。
“接下来就看赵王的了。”
萧云卓说道,宁长菊却表示不同意。
“他们两个下棋你不用等也不用猜,肯定是个平局。”
秦小姐有下平局的能力,宁任也肯定会给平局一个结果。
两个人只不过是用下棋打发时间,秦小姐是陪客,宁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王爷这次上门下棋,说到底不过是凑个风雅,谁都知道他棋艺好,凑这个趣也是有可能,更何况秦小姐的身份摆在这里,他这一出面,原本跃跃欲试要不要出手的人,都会出手了。”
“而且这样一来,高后总不能再对秦小姐视而不见。”
萧云卓点头,点头完又摇头。
“也不一定,高后做事,不一定会给赵王面子。”
又或者说,秦小姐也未必会要宁任这个面子。
宁长菊觉察出萧云卓是有话没说完,盯着人不放。
萧云卓没办法,将宁秋兰要主持冬宴,高后给的名单里没有秦小姐的事说了出来。
宁长菊直接笑了。
“你这媳妇真有意思,比你那妹妹有意思多了。”
萧云卓知道这个妹妹指的是萧云菁,萧云菁在嫁给苏璟以后做了不少错事,最后一错再错硬生生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
而被对比的宁秋兰情况虽然比她好一些,这一年来也作天作地做了不少错事。尤其是现在秦小姐回来了,只怕以后的日子里她会更加闹腾。
被提起的萧云菁,这时正坐在床榻边上发呆,苏璟一如既往的住在书房,两房妻妾谁都不搭理。
陈小姐是怎么想法她不知道,反正她萧云菁觉得这种日子是越来越难承受。
人总是阶段性的,秦小姐没有回京之前,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这种被忽视的日子,但是秦小姐回来以后,尤其是知道她畅快的在棋楼摆下擂台以后,压抑在心底的妒忌又涌上来。
凭什么秦小姐在一无所有以后依然可以那么畅快的生活,而她萧云菁看似有所有东西,过的日子却还不如她的一分一毫?
门外匆匆进来一个人,对着萧云菁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萧云菁却是眼前一亮。
“我要睡了,”她高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婢女们应声,扶着萧云菁躺下,确定一切妥当鱼贯退下。
屋内逐渐安静,一阵风吹过,将留在屋内的蜡烛吹灭,这个夜似乎安静了。
一个黑影从门内悄悄的溜出来,和外面的人汇合以后,匆匆的朝着后门跑去。
苏璟这时候刚好走到陈小姐这里,他是特意而来的,但是那种路过的特意而来。
陈小姐含情脉脉的看着苏璟,低声挥退自己的所有婢女,万籁寂静,两人相对无言。
这时候,阴影处突然出现一个暗门,一个人影一闪而出。
“怎么这个时候找我?”
高后生病以后,苏璟就限制宁成阳的自由出入,将人安置在早年准备好的暗房里,并安排陈小姐住在外间作为掩护。
这让陈小姐满心欢喜,觉得苏璟是因为相信她,才将这么重大的一个责任交给他。
当然在宁成阳看来却完全不是这样。
“傻姑娘,人家是因为你傻才把我交给你。因为你傻,所以你不会说出去,而一旦被人发现,杀了你也成本比较低。”
苏璟皱眉,示意陈小姐走到一边泡茶,拉着宁成阳坐下来。
“你最近没出门?”
他明知故问。
宁成阳冷哼一声,
“我出去了,我日日都在外面逛呢。日子过的要多自在有多自在,难道你不知道吗?”
苏璟对此一笑了之。
“你人虽然被我关在这里,外面的消息可是一点都没漏,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有人活的自由自在,开开心心呢?”
宁成阳噎了一下,他只是随口用了自由自在这个词,结果还被抓了把柄?
他不信。
“比我自在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不是所有人都比我自在么?这有什么好说的!”
苏璟懒得跟他瞎扯,虽然他擅长打机锋,但是今天在秦小姐手上失败以后,他已经没有心思打机锋了。
“我跟你下棋。”
他说道,示意随侍将早就准备好的棋盘棋子拿上来。
棋盘是特质的,棋子也已经摆好。
是一盘残棋。
若是顾长卿在这里,他肯定又狠狠的把苏璟嘲笑一番,嘲笑他也是臭棋篓子,竟然下不过秦小姐事后还找人研究。
宁成阳也是这个意思,他挑眉看了眼苏璟,他确实在外面有眼线,只是眼线总是不太多,他也听说了苏璟今日被秦小姐一子定了乾坤,但是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盘?”
他问道,苏璟倒是回答的坦然。
“就这盘。”
宁成阳似笑非笑,在黑白之间斟酌来一下,拿起白棋。
“不,你执黑。”
苏璟说,抢过白棋放在自己面前。
他是个喜欢先手的人,所以一直都喜欢黑棋,而宁成阳却是一个喜欢白棋的人,所以这会让他执黑,反而是不乐意了。
“那这没法下,我不喜欢白棋。”
黑白只不过差的是颜色,但是现在说的是整个棋局。
“那也是差一步先手,黑棋看似占尽了先机,其实从一开始下手的第一步就是错的。”
苏璟意味深长的看他,分辨着宁成阳说的是棋还是现实,宁长阳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去猜,重新夺过白棋抓在手里。
“你要么执黑,要么别来找我。”
他说道。
“哪有你这样的,好处坏处全部都想占?当初执黑拿到先手,现在失败了又想赖皮执白?好处是你的,有利都是你的,坏处和被动都是别人的,你这不是下棋,你这是赖皮!”
“你比周昌还赖皮!”
得,这一句话,宁成阳又不小心交代了他知道周昌去找秦小姐的事。
宁成阳懊恼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但是说过的话绝不改。
“你执黑,一样有办法反转,你还没有输,只不过局势对你不利。”
苏璟不说话,抬手将杯中茶饮尽,示意陈小姐再添。
陈小姐咬着唇给两人都添满茶,随即后退一步让到一旁。
她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退出,又该在什么时候在意。
有些东西,是她可以知道的,有些东西,却是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涉足的。
好在苏璟也没有动过赶人的心思,毕竟他既然都敢把宁成阳交给她看着,就说明对她的基本信任还是有的。
宁成阳嗤笑,视线在陈小姐身上扫了一圈。
“她对你倒是真的一片痴心,也不知道你一开始是给她下了什么魔咒,我怎么都说不通这个榆木脑袋。”
他说的旁若无人,陈小姐听的有些尴尬,苏璟眉头一皱,将黑子抢过来。
“执黑就执黑。”
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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