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淡淡的瞧着宁长菊。
“你们也许只知道陆青是秦籍的妻子,却不知道我父亲最爱的又或者说唯一爱的却是我的母亲,当时仅仅是一个歌姬,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我父亲找来照顾我义母的女子。”
只是世间万物就是那么出乎人的意料,秦籍最后和这个歌姬相爱,生下了秦嫃嫃,而陆青,这个原本的妻子,甚至满心欢喜。
秦小姐摇着头,把脑海中关于前世的回忆散开,那些都是不堪回首的记忆,她实在是不愿意去想。
她上辈子在褒娘死之前就已经自戗,却不影响她知道后来事情的发展。
事情的发展几乎没有逃脱她的意料,她唯独没有预料到的,就是会重活一次,还是以秦嫃嫃的身份。
“所以你若是愿意,你可以试一试,当然你不用和我母亲一样去死,你只要让人托话给你哥哥,你就说若是他轻举妄动,你只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你看他会不会乱来。”
宁长菊惊讶的睁大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从未想过这么做,却也在秦小姐的这一番话以后生出了尝试的心思。
万一是可行的呢?
秦小姐眉眼弯弯,自然是可行的,只不过有可能走向另外一个极端罢了,她没有告诉宁长菊的可能性就是,宁成章也许会选择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宁长菊的生。
但是这不重要,她也不会说,因为在她和高后的安排里面,宁成章始终是个隐患,一定要想办法除掉。
秦小姐百感交集,没想到自己最终也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恶的模样,甚至用这种方法去害人。
她长叹一口气,开始想念宁长悠,不知道宁长悠如今是怎么样一个状态,一定是在为她着急,但是会在什么呢?她猜不出来。
宁长悠这时候正和宁任在张家,张老太爷张诚亲自见了两人。
张远桥果然跪在外面,正在被执行家法,这一点苏璟倒是没有料错,张家决定不会放过他。
张仲很惭愧,不顾宁任和宁长悠在场,主动跪在张诚面前。
“父亲,是我的错,您责罚我吧,是我没有看好家里的人,是我辜负了您对我的希望。”
但是这个时候,指责和追责虽然必要,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张诚摇着头长叹一生,他一生精明,为了防止兔死狗烹的悲剧,所以在高皇帝夺得天下以后就闭门不出不理世事,没想到最后到现在,天下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你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
张仲自然有错,但错却不完全在他,毕竟张远桥只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张家人,他唯一的能力就是张家人这个身份。
“远桥驱逐出族,家法以后送往府衙,就说他涉及盗窃财物,数额巨大,让府衙看看该怎么处理。”
张仲起身,哑声称是,身边自然有随侍负责去办事。
张诚转而看向宁任和宁长悠,瞧着两个人脸上的神情,忽然就笑了。
“怎么,局势有那么糟糕吗?我都没有乱,没有慌,你们两个慌什么?”
宁任无奈的对着张诚摇头,指了指张仲。
“他女儿都被人下了天牢,你这个做祖父的不慌,我还慌我的儿媳呢!”
这个诡异的关系在旁人看起来似乎很难理解,只有真正当局者才能会心一笑。
张诚果然笑了,但是宁长悠笑不出来。
他的面色凝重,在宁交话音刚落之际,直接起身上前,对着张诚单膝下跪。
众人都被这反应吓了一跳,张仲率先反应过来,急忙一步上前去扶宁长悠。
“长悠,你这是做什么?”
宁长悠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甚至低着头没有看众人一眼。
张诚在半空中的手停住,顺带制止自己儿子去扶人的动作,转而看着宁任。
“赵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宁任和儿子一样纹丝不动,甚至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对于张诚忽然换了称呼也无动于衷。
张诚这下倒是笑了,众人都认为这位张家老爷子因为常年身体不好所以不理世事,而当年他在高皇帝身边帮着运筹帷幄打天下的时候一直都是谦逊的性子,这让人觉得所有的张家人都是好欺负的那一个,毕竟性子放在这里。
但是印象是会出错的,人总是会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的,除了那些曾经和他相熟的人,谁都不知道张诚根本就是个烈火性子。
“你这样子算什么,他不懂事,难道你跟着他不懂事?”
普天之下,敢说宁任不懂事的人还真没有,就算高后都不会用这个词形容这位显赫尊贵的赵王,但是他敢,张诚敢。
张仲悄悄的瞧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张诚皱眉瞪眼一脸凶相,他却知道这已经是他克制以后的结果,放在早些年他父亲还没有学习养生之术的时候,那早就已经是暴跳如雷了。
宁任脸上微微有些惊讶,瞧着张诚,一副就这样的表情,显然对于张诚才那么点反应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还有一些欣喜在里面。
“你的性子倒是好了那么多,看来老小老小,这一条规矩在你身上并不适用。”
张诚迅速反应过来,狠狠的呸了一声,一巴掌拍在案几之上。
“我是念着跟你之间多年的情分故意克制着呢,你真当我是性子好转?”
这下的话明显比刚才声音更响语气更重,甚至听着有些咬牙切齿。
张仲悄悄咧了咧嘴,站在边上大气也不敢出。
宁任依旧神态自若,瞧了一眼自己跪在一边一动不动的儿子,亲自要扶着人起来。
“你起来吧,和张仲先出去,我有话要和某人说。”
宁长悠僵硬的身子这才软和下来,他微微抬起头,视线在三人之间扫了一圈,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眼底也满满都是坚毅。
“父亲,张老太爷,张老爷,我……”
宁任打断他的话。
“你有话放在后面说,先出去。”
宁长悠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在嘴边打转,张仲这时候只好出来刷存在感。
“小王爷,我随你先出去走走吧,我听说了高家的消息,正好和您说说。”
高家两个字吸引了宁长悠的心思,高家兄妹的近况如何,在宁成启突然进京和高后去世的情况下始终让人担忧,高后一去世,作为她安插在宁成启身边内应的薄王后地位就不保,那宁成启会如当初所承诺的那样娶高祥淑吗?
这件事表面看起来很简单,处理起来却很复杂,毕竟这是他们在代地做的唯一一件张扬的事,而这件事的成败最后也涉及到宁成启到底能不能登上这个皇位。
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是得不到天下支持的,就算这个人再有尊贵的身份也是徒劳。而他宁长悠如今既然生出了和争夺天下的心思,那自然就要所有可能掣肘对手的因素全部都考虑进去。
他瞧了一眼宁任,随即微微点头,对着张诚施礼,跟着退了下去。
屋内一时间少了两个人,张诚瞧了一眼周围原本就不多的随侍,一挥手把剩下的人也给轰了出去,这下子,屋内就只剩两个人了。
张家的宅子和别的人家不一样,张家的宅子很大,那是高皇帝作为赏赐的结果,但是张诚却不喜欢大屋子,所以将每一个房间全部隔成小间,人多的时候把槅门打开,人少的时候就把门关上。
张诚主动起身,将槅门关上,一下子屋子少了一半的面积,看着没有那么空空荡荡,好歹说话没有回音了。
“行了,这下你可以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诚说道,一屁股在蒲团上做下来,动作虽然不大,但是动静却不小,一脚把多余的蒲团踢到一边去。
宁任扫了一眼孤零零被扫到一边的蒲团,把自己身边刚才宁长悠做过的蒲团也推了过去,果不其然又被张诚一脚踢开。
“你明明这些年都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你儿子甚至之前只要能够活着就好,怎么着,现在娶了一个女人,不该有的心思就生出来了?”
宁任再扫他一眼,将他话里话外的讽刺接住放在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高帽子,递过去。
“那还不是因为你有那么一个如意的孙女,要不是她那么好那么优秀,惹得我儿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事情能成这个样子?”
张诚忽然笑了,他又狠狠的呸了一声,呸完以后觉得不解气,又呸了一声。
“她要真是我孙女我又开心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做人做事的这种手腕,偏偏可惜是那个人的女儿!”
宁任微微一笑,这也是他有过的想法,若秦小姐不是秦籍的女儿该多好,这样的话这些年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很多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她要不是秦籍的女儿,只怕也不会是这样的性子。毕竟你瞧瞧你养出的人,都有能耐成为别人的狗。”
这说的是刚才被执行家法的张远桥。
张诚果然被气的七窍生烟。
“打人不打脸你不知道吗?”
宁任笑笑,他是故意的,活跃下气氛,接下来好说话。
“既然打人不打脸,那你骂人也不能揭短,要不然我还打你脸。”
张诚气呼呼的摆手,算是勉强同意,他也不是非要说宁长悠的不是,只是他生出这样的心思实在是不该,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毁掉的可能不仅仅是他和宁任的一世英名,甚至可能因此担上一世骂名。
“成王败寇,失败的人才会被人骂,成功的那个人,谁敢骂?”
话是这么说,但是事情未必是这样的事,高皇帝当年打败秦籍以后,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能扭转民心和舆论,在座的两个人都是瞧在眼里的,这其中甚至有他们的手笔。
“当初我为我哥哥愿意做一次,如今为我的儿子,我自然也愿意做一次。”、
宁任苦笑着说道,话语里却满是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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