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悠随着张仲走在花园之中,两个人已经说完了高家兄妹的消息,高家在第一时间派人到路上迎接,为的就是防止苏璟忽然想起他们的存在派人拦截,毕竟这时候作为高家长子的高祥羽似乎没什么用,但是高祥淑的用处却很大。
“听说苏璟的人也已经出去了,只不过慢了一步,大概是追不上的。”
张仲皱着眉头说道,高家派的人论起能力肯定比不过苏璟的人,所以他当机立断让自己的人跟着去,怎么着也不能让高家兄妹成了人质。
宁长悠冷笑一声,将这前后的事情想了一遍。
“所以苏璟是想将当年的事重演一次?可惜他不是秦籍,秦籍能够做到的事,他却做不到。”
当然高家兄妹也不是当年的高后,高后是主动被秦籍设计,而高家兄妹却做不出主动被抓的事。
张仲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宁长悠不清楚当年的前因后果,所以说起话来有些颠三倒四,听着似乎是那么回事,其实并没有道理。
他在犹豫是略过这个话题,还是将事情解释清楚。
宁长悠却率先开口。
“苏璟想的是用高家兄妹逼着宁成启出来表态,甚至爱美人不爱江山,但是宁成启是谁?他是高皇帝的儿子,高皇帝当年能够视威胁为无物,他宁成启今日也会。”
所以呢?所以威胁不成功,那局面不是和当初一样吗?只不过没有最后的反转而已。
“所以苏璟反而会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他不是秦籍,身边可没有陆青长公主劝着他,所以骑虎难下的时候,说不好真的会杀了高家兄妹。”
张仲脸白了白,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事,他和苏璟接触不多,但是有限的接触里面觉得苏璟做不出这样的事。
宁长悠淡淡的用一句话总结。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苏璟。”
原来的苏璟没有把自己逼到绝路上,所以做事什么的还会留有余地,但是如今的苏璟已经是众叛亲离,唯一心底的柔软,能够留给天牢中他宁长悠的妻子秦嫃嫃,却一点都不会留给别的人。
张仲默然,一对好友走到如今对立的局面,中间还夹杂着一个女人,他自问就算是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好。
到底是兄弟如手足,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宁长悠明显是选择了后者。
“小王爷,你……”
宁长悠感觉有些累,他没有回答张仲,首先走到廊下的亭内坐下,亭内是早早布置好的,只是之前两个人不愿意做。
张仲连忙亲自泡茶给宁长悠,没想到这个动作惹得宁长悠微微出神。
“你泡茶的动作,倒很像我的妻子。”
张仲手上的水差点没撒了,被人说动作很女人是什么滋味,他这是第一次体会到。
“这个……”
他就算嘴巴再能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好在宁长悠也没有让他尴尬太久,自己又把话接了回去。
“不知道嫃嫃知道我的选择以后会做什么反应,她一定是会不同意的。”
张仲只好顺着话往下说。
“她应该会理解你的。”
话刚出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全身冷汗瞬间冒出来,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暗叫不好,刚才那一句话短短几个字,却是把他的心思泄露了。
“小王爷,我……”
宁长悠这时候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恢复往日和熙的样子,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春风一度的小王爷。
“有张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这件事就拜托你,请你想办法去天牢转告我的妻子了。”
张仲倒抽一口凉气,逼着自己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他抬头紧紧的盯着宁长悠,直到这是着了他的道。
“小王爷你这真是……”
宁长悠从来不是一个会用计谋的人,也从来不会将试探和揣摩人心放在表面,他向来坦诚,说话做事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所以旁人和他接触的时候也都不设防。
比如说刚才的张仲,他负责领着宁长悠来花园等待,也就好心将高家的事告知,因为心中有着感慨,而想着对面的人是自己相熟的宁长悠,所以也就放松了警惕。
结果没想到,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功夫就着了道,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宁长悠含笑拱手道歉。
“张大人,多谢多谢。”
张仲这时候回过神,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他用手指了指宁长悠,无奈的笑着不说话。
其实今日宁任父子上门之前,他和他的父亲就已经有过一次深谈,深谈的内容,就是宁任父子会不会上门。
这些年来,张家和赵王这边的来往并不多,一方面是为了避嫌,一方面也是觉得没有来往的必要。
上一辈的交情是很好,但是如今所处的位置不同,所以有时候交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的父亲和宁任两个人都是足智多谋的人,为了家族的长治久安着想,自然在某些时候做事要避讳一些,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
只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被逼急了的时候,而且是被逼急了准备反咬一口的时候、
他父亲以为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毕竟这些年的隐忍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谁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起因还是如今简单到让人想不明白,竟然是因为一个女人。
张诚在听说苏璟将秦小姐关进天牢的第一时间就断言,宁任父子一定会上门拜访,上门拜访的结果就是原本已经够乱的皇位之争生出更多的变数,甚至走向一个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过的方向。
既然预料过,那自然要做出自己的站位,张诚虽然没有明显表达过自己的说法,字里行间却没有多少愤怒在里面。
既然谁都可以,宁长悠宁任自然也可以,至于是宁长悠还是宁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是你上,还是你父亲上?”
张仲问道,既然心思已经被戳破,大家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也就不介意直接问。
宁长悠想了想,皱了皱眉,指了指自己。
“我,这样的话,我的父亲,不至于受人非议。”
与此同时,屋内的宁任也正好在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却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自然是我自己上,他还小,更何况还想着跟你孙女共游河山,怎么能做皇帝?”
张诚冷笑,瞧着自己的好友,心思昭然若揭,却又傻的可爱。
“然后呢?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你百年之后,是不是准备再这么混乱一场?”
宁任扫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继续往下说。
“如何会乱?我百年之后,皇位自然是他的,只不过那时候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就是个问题。”
所以是准备抗下所有的骂名,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将后事处理好,却无论如何都要给宁长悠留下一个好名声和好未来!
“所以你准备到时候直接跟天下人说,说找不到你的宝贝儿子宁长悠和他的妻子秦嫃嫃,所以又准备在宗室里面过继一个?”
宁任老神在在的摇头。
“不,不过激,我又不是没有后人,为什么要过继,到那个时候,既然连我的人都找不到长悠他们小夫妻在哪,自然是所有人都找不到,既然都找不到,那我只好把皇位让给别人,我看宁成启就很好。”
这下张诚是真的笑了。
“所以你绕这么一大圈,最后不一样还是回到一开始的时候?那又何必做那么多事?
宁任缓缓抬头,瞧着自己的好友。
“虽然最终的结局是一样的,但是经过却不一样。我希望的,是在我百年之前,能够让他们过一段安生日子,至少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日日被人挟持着往前走。”
这句话他说的很慢,尤其是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在说,张诚被堵的暂时无话可说只好闭嘴,无奈的瞧着自己对面的人。
对于宁任来说,这只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也是最好的一件事,就如高皇帝当年明知道长治皇帝不是个做皇帝的材料,却依然随着父子天性将这天下交给了他。
宁任如今也是一样的,他前半生能够为自己这个儿子做的不多,甚至多年以来因为当年的事心生愧疚,如今有了补偿的可能和机会,他自然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的。
“其实你这又是何苦呢,多大点事,值得用这样的手段吗?”
张诚说道,底气却不是很足,毕竟值得不值得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说的清楚,而如今的情况早就已经过了不值得的这个境界。
宁任一言不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现在需要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帮我去跟嫃嫃说。”
和儿子宁长悠相比,宁任要直接很多,他直接略过试探的环节,给张诚分派任务。
按理来说张诚这时候应该要跳,毕竟他已经不理事多年,尤其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这么一个多事之秋,他真的是不想出来趟这趟浑水。
“你要我去和她说什么
不想蹚浑水是一回事,已经在水里泡着是一回事,从宁任父子踏进他张家门的第一时间起,他就已经是在水里泡着了,更何况如今听了那么多事,他想这时候抽身离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说你这……你们父子俩的事,为什么要我去说?”
宁任白了他一眼。
“那当初既然是萧衍拜托你转交的信,你又为什么要拉我儿子下水?”
张诚噎了一下无话可说,想起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因果循环,当初若不是他们父子动了心思让宁长悠去蹚萧家退亲的浑水,如今也就不会被人当做把柄捏在手心上。
看来有些事情还真是不能做,有些算计还真是不能有。
“好好好,我去!”
张诚一摆手说道,再加了一句。
“不过,你确定她会听,而且你们俩真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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