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口是心非,宁长菊是不承认的,他只是反复了一些,犹豫了一些,毕竟一边是渺茫的成功几率,一边是他最最敬重的兄长。
兄弟应该齐心,尤其是像他这样的,更应该将哥哥的事放在首位。
谋夺皇位这样的大事,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若是一个不成功,那死的是千千万万的人。
他不怕死,却不愿意死的人更多,所以他一方面想着劝哥哥不要用武力解决,一方面却又抱定决心,谁能够减少死亡,他就支持谁。
“你还真是一个反复的人。”
秦小姐失望的摇头,转过头不再看他,显然是对宁长菊彻底失去信心。
宁长菊哑口无言,欲辩驳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盯着秦小姐和张诚说话。
“长卿守着皇宫,虽然外面是苏璟的人,里面却是插不进手,萧云卓守着北军,至少能够保证京中百姓不哗变。接下来只看各路诸侯的反应了。”
高后驾崩,各路诸侯按理来说都要进京给高后送葬,这就明显会带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引发一些无法预料的矛盾,接下来的情况,神仙难料。
秦小姐点了点头,到目前为止情况和她之前预料的差不多,现在是一动不如一静,单看旁人怎么做就行。
这就是所谓的见招拆招,秦小姐自问用的不好,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燕儿呢?燕燕呢?”
张燕留在了宫中,说是无论如何要送高后最后一程,当然也顺带照顾宁秋兰,一同留下的还有周冉,但是周冉显然没有张燕镇静,她率先哭晕过去好几次,这会反而要别人照顾她。
秦小姐听到这里感慨无比,不知道宁成阳这个做哥哥的,如今又会怎么处理他和宁秋兰之间的关系。
宁秋兰失去这个孩子,若说和宁成阳一点关系都没有肯定是不可能,但是关系说的上大吗?显然也不是。
这个孩子,只不过是宁成阳前进道路上的一个牺牲品,唯一的作用,只怕就是增加这对被命运捉弄的兄妹之间的隔阂。
“宁成阳夫妻很安静,毕竟长悠在,他翻不起什么浪来,高后未出殡之前,苏璟也不会动手。”
秦小姐点头,动手要看好时机,也不在意这个早晚,虽然野心已经路人昭昭,但是吃相不能太难看。
宁长菊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
“那高后死之前,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秦小姐原因已经做好无视宁长菊的准备,听到这个问题瞧了一眼张诚,还是给出了回答。
“高后的意思,周家的人连送葬都不能去,就怕生变。”
张诚和宁长菊显然脸色都变了变,张诚是因为觉察到高后心思最底下的慌张,宁长菊则是想起自己哥哥做下的筹划。
宁成章的筹划,不管另外两排人会怎么选,他是做好了准备要在送葬的路上动手。
张诚瞧了一眼宁长菊的脸色,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他讥讽着开口。
“第一次动手在吉日,第二次出手在忌日,你哥哥还真是挑的都是好时候。”
宁长菊的脸色因为这句话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这时候解释很苍白,毕竟已经被人看破了心事,愧疚却也不必,毕竟他哥哥也没有得手。
秦小姐跟着摇了摇头,她对于宁成章从来不看好,做事冲动,什么都写在脸上,还有一个虽然愿意为他谋划却不愿意尽全力的弟弟。
不知道这是不是宁成章这一脉的悲哀。
“那要不这样吧,我在这呆着,张老太爷你带他出去,毕竟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呆久了怎么着也会出事。”
宁长菊经过一开始的秦小姐的分析,外加如今将局势点破,早就已经心思沉沉要出去,迫不及待的想拦住自己的哥哥。
周家的人是高后的命根子,既然周家的人都不去送丧,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那些重要的人都不会去,另一种就是早早的做好了准备,原先就准备好了收拾掉宁成章。
不管是哪一种,宁成章都讨不到好,不但讨不到好,还会失去最后的机会,甚至落个悲惨的下场。
他一定要制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定不能让他哥哥那么做!
秦小姐嘴角弯弯,要不是张诚的出现,她并没有打算点破这一点,毕竟就像她考虑的那样,宁成章始终是一个隐患,既然是个隐患就一定要除掉,既然要除掉那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当然她说的除掉并不是要宁成章去死,虽然最终逃不开自杀这个命运,但是死总是最差的选择,所以她的第一个想法是让宁长菊去劝,暗示宁长菊以死相逼。
但是宁长菊显然没有听懂她的暗示,又或者说她以为自己听懂了其实并没有,而如今张诚的到来,则让她不得不做别的打算。
她不介意手上沾染血腥,但宁任父子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她就一定要干净着手回到他们身边,回到她的丈夫身边,绝对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让旁人去抓。
她长叹了一口气,苦笑的瞧着张诚。
“张老太爷,你又一次全盘破坏了我的计划。”
张诚哈哈大笑,明白秦小姐所指的是什么。
“第一次真的是无意的,我多年未见你,并不清楚你竟然长成了这样的性子,而这一次,我也是被迫的,毕竟有些东西,从来都不是我说的算。”
秦小姐点头,她并没有真正怪罪张诚的意思,就像她在很多事上面会身不由己一样,张诚也不过是陷在这个争斗中的一个无辜的人。
他们两个人都曾经试图置身事外,一开始是成功的,最后却都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抽身入内。
“所以您其实早就已经不是旁观者了,只不过倚老卖老,有些事情不愿意去说不愿意去做。”
秦小姐含笑说道,一语道破,双手指了指四周,四方牢笼,困住的是人,却困不住心思,各怀鬼胎,三个人三种说法三种理解,为的却是同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只不过是结束这一切,用的是不同的方式。
天下终究是这个天下,就算起了战乱,战乱也会有平静的哪一天,就算换了皇帝,皇帝也不能改变历史的前进。
百姓也许会因为不同人做皇帝而有不同的际遇和未来,但是这却不能改变他们生老病死的命运。
就像每个人掌中的那个纹路,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每个人要前进的路,偶尔就算弯弯脱离掌控,最终的结局却万变不离其宗。
秦小姐起身后退了一步,对着张诚施礼,这一礼算是将安抚和辅佐宁任父子的事拜托给了秦小姐,不管事情的成功与否,她在此都先谢过。
张诚完全理解,不回不避的受下这个礼,扫了一眼身边的宁长菊。
“你呢?”
宁长菊恍然大悟跟着起身后退一步,也对张诚施了一礼。
这一礼是为了感激张诚前来,三言两语和秦小姐交谈之中点破了接下来的安排,让他能够醒悟自己最该做的事。
张诚满意的点头,拍了拍手,牢房外的拐角处,有个人低着头走进来,手中拿着被褥等等东西,大包小包的往里面搬。
苏璟虽然要下面的人照顾好秦小姐,却始终没有想过要让秦小姐在这安家,他一方面是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要让秦小姐在这待太久,一方面却也始终想着也许宁长悠等人会过来劫狱。
这让他不愿意多做安排,毕竟从骨子里来说,他对秦小姐心底依然还存在一份愧疚。
显然张诚想到了这一点,还帮着做下了决定,在苏璟不知情的情况下。
“你在这边先住段时间,等到尘埃落定再出来,现在外面的局势乱七八糟,某些人恨不得置你于死地。”
秦小姐嘴角弯弯啊,宁成章她都不怕,骆彬更加不会怕,苏璟这一招借力打力,想用她做诱饵引得骆彬出现,肯定会失败。
“好。”她点了点头,“我在这过几天安生日子,劳烦您在外面辛苦。”
张诚失笑,示意跟进来的人脱下衣服,递给宁长菊。
“我的人就留在这伺候你,我把他带走,省的他烦你。”
秦小姐含笑点头,瞧了眼被忽视的宁长菊,宁长菊脸色有些尴尬,谢过以后避开走到一边去换衣服,趁这功夫,张诚拉着人走到一边。
“燕儿那边可知道情况?”
秦小姐扫了一眼角落中看不见身影的宁长菊,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点看她自己吧,就像您说的,我能做的就那么多,接下来的事,不是我能管的了的。”
张诚瞧着她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问最后这件事该怎么收场,毕竟诈尸这种事太过诡异肯定不能那么做,那到时候应该怎么解释高后假死这件事呢。
“张老太爷您不用担心,既然我敢帮着高后设这个局,就一定有办法让事情最后得到解决。”
秦小姐说的肯定,眼底闪着白光,张诚瞧着她一眼,终究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他觉得问秦小姐,不如自己进宫去问那个人,那个如今假死的高后,应该已经由张燕陪着安稳的坐在多年来一直端坐的位置上。
宁长菊这时候走出来,他换好了衣服,又刻意改变了身形,只是脚跛这一点该怎么办?
“无妨,没人会看。”
张诚扫了他一眼,对着秦小姐点头不再多言,率先转身走出牢房。
秦小姐嘴角弯弯而笑,瞧着被留下来的男子,男子正在装模作样的铺铺盖。
“你呢?你又打算在这呆多久?”
——
天牢外,宁任父子二人站在最前面,后面领着一群侍卫,一部分人做好守卫工作,一部分人则正在收拾天牢的这几个守卫。
简单的来说,就是吊起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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