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出来以后见到守卫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样子就眯眼避开,他从来动脑子不动手,这种削弱模糊的画面虽然看的不少,但是却好多年不看。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再打下去得出人命。”
宁任瞧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宁长悠却没有让人停手的意思。
张诚无奈的笑,示意身后的宁长菊先走。
宁长菊微微抬头,扫见宁长悠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个堂哥是真的生气了。
放在平时他也许还会打趣两句,但是如今这个情况,他知道自己还是溜之大吉比较好,毕竟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走吧,边走边说。”
张诚走到宁任身边,拉着人抬步就走。
他就是这种性格,会劝,但是不会太用劲,一旦劝了不听他就不会开口,大不了自己避开就是。
毕竟宁长悠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她怎么样?”
宁任率先安奈不住开口,瞧了一眼没有跟上的宁长悠,宁长悠的脸色从出了宫以后就没好看过,自从出事到现在一直憋着一口气,放在过去这口气有秦小姐帮忙顺,但现在,总是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所以这些守卫就遭了殃,尤其是这一个,宁长悠派人下了狠手。
“她能怎么样难道你猜不到?她这种人,到哪都活的不错。”
宁任失笑,把心放回肚子里,他其实也知道秦小姐在里面一定还好,毕竟她是秦小姐。但是他总是忍不住想问一问,虽然说着好像是帮儿子问,但是扭头看见宁长悠那镇定的样子,这样的借口就说不出来。
张诚将他的犹豫看在眼底,心底敲着边鼓,到底要不要告诉宁任这其实是高后设下的一个局,就是想看看若是她不在的时候,到底有多少魑魅会出来作乱。
“你……你要不还是劝长悠打消这个心思吧。”
关于父子两个人到底谁出头的事情还没有争论,但是率先有这个心思的肯定是宁长悠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宁任苦笑,他怎么做的了宁长悠的主?
张诚长叹一口气,他说破这相当于作弊,但是不作弊万一让高后看到如今的局面,难道情况会比现在好?
他不清楚秦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他今日进去的主要目的是搞清楚秦小姐的想法,但是到现在他都站在外面了,还是觉得自己其实是无功而返。
他并没有弄明白秦小姐是怎么想的,反而把自己的想法泄露了出去。
“我总觉得,你们俩让我去说的动机不纯,不仅仅是拉我下水那么简单。”
宁任白了他一眼,瞧着身后正大步跟上来的宁长悠。
“有什么好不纯的,我的心思在你面前从来不隐瞒,而且已经坦诚到如今这个程度,还不够吗?”
连觊觎皇位的事都说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张诚觉得自己是真的憋不住了,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那你跟我进宫一趟!”
他说道,这句话落在宁长悠的耳朵里。
“张老太爷,现在进宫做什么?”
进宫是必须进宫的,高后的灵柩发丧之前要守七七四十九天,这一个半月多的时间里面,最前面的七天所有人都要要进去哭丧,这是习俗。
但是张诚显然说的不是这个进宫,进宫也不是为了哭丧。
张诚视线在宁任父子两人中间转了转,忍住说出更多的事,只扔下一个一个时辰以后宫门口见就走了。
天牢内,秦小姐拿过干净的蒲团跪坐下,阴影中的那个人神色淡淡,两人中间摆着棋局。
“贺修啊贺修,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
秦小姐长叹苦笑,今日没有料到的人太多,多这一个也不算多。
贺修苦笑,他也没想到自己回来,只不过宁长悠亲自开口,他不得不来。
“怪我,是我没安排好外面,以至于局面变成今天这样。”
秦小姐微微笑了笑摇头。
“不怪你,人能做的是算计,不是掌控,算计的是人心,掌控的是局势,人心是掌控不了的。”
同样有这个想法的人,还有深宫中的高后。
此时的高后正在张燕的陪伴之下,静静的坐在殿内,殿内大门紧闭,除了心腹宫女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心腹的宫女,指的一定不会背叛的那一种,甚至到了必须的时候,她会选择自动赴死以保全主子的秘密。
高后瞧了一眼老宫女,这个宫女跟着自己一辈子,在她嫁给高皇帝之前就已经是自己的心腹,也正是因为有那么多年的交情,所以她不担心这个人会出卖自己,早早的放她出宫。
可是这一次事情紧急,她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只好把她重新找回来,放在自己身边。
张燕的眼睛红红,她是真的伤心了害怕了,纵使现在高后好好的坐在她的面前,她也心慌了。
没有经历过大风浪的女子多娇贵,比如说宁秋兰和周冉,看似尔虞吾诈的经验不少,其实真正涉及生死的几乎没有,所以她们两人在第一时间崩溃了。
张燕却不是,张燕见识过长治皇帝的死,长公主的死,所以见到高后的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冷静而不是惊慌,这才看破了高后假死的秘密。
“燕儿,你这两年在外面可好?”
高后问道,声音里带着些慈爱,慈爱里却透着浓浓的沧桑。
这才短短几年,沧海桑田变了那么多,很多事情都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
张燕点头。
“都挺好,见识了很多。”
高后对于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却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的答案,她只好将话题错开,转而说起宁秋兰和周冉。
“冉妹妹还好,但是秋兰就……”
宁秋兰嫁人以后诸事不顺,现在好不容易和萧云卓之间的关系缓和有了孩子,结果却遇见这样的事,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挺过来。
高后哼了一声,想起宁秋兰就让她想起宁成阳,想起宁成阳就不得不想起苏璟,这让她心头有无名的业火往上冒。
“我倒是不知道他有那么急,连等都不愿意等。”
虽然她早就明白苏璟一定会趁着所有藩王没有进京动手,但是却没想到他会那么急,甚至急到调动人围住宫殿的地步。
“看来这些年我倒是小看了他,没想到他心思那么深,竟然在宫中也安插了人。”
张燕不接话,瞧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老宫女,老宫女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似乎她和高后在说的事根本和她无关一样。
这就是境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深宫中活下来,就像如今的高太妃,高家的大小姐一样,在长治皇帝死以后不幸被留在宫中没有放出去,却从此做好一个隐形人的本分,从不出声,从不出现,从不被人提及。
相比来说,高家三小姐高祥淑就做的差很多,当然她有她的言不由衷身不由己,被高家当作一个筹码送去代地,这本身就是世家大族女子的人生悲剧。
就好比她,也是悲剧。
甚至高后,也是悲剧。
只不过她的悲剧是迫不得已,高后的悲剧却是心甘情愿,虽然注定都是牺牲品。
“高后,您想到以后怎么办了吗?”
这个问题问的很大胆,放在以前她肯定不敢那么问,但是现在她却敢,因为她觉得高后和她一样是个苦命人,一样面对着如今骑虎难下的局面。
“以后?我现在活着,看着,以后也是,将来也是,我倒要看看,谁敢把周家怎么样!”
高后说道,声音里有浓浓的怒气。
外面有消息传来,但是消息总是太少不够多,因为整件事布局的有些着急,所以唯一的消息来源是张小姐,张小姐不至于瞒着高后,但是她能获得的消息也有限。
张燕皱了皱眉头,她知道高后的意思,她其实心底已经有准备不管将来继位的是谁,一定会对周家动手,她就要看看是谁会动手又会怎么动手,为此她甚至愿意用假死的代价来验证。
“可若是一直没有结果呢?”
若是宁成启或者宁成阳任何一个人沉得住气,暂时不收拾周家的人,难道高后准备一直假死下去?
高后沉吟不说话,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事实上这一点是她不但想过还很慌,但是秦小姐一句话打破了她的慌张。
“你对他们两个人那么有信心?”
当然没有多少信心,毕竟这两个人都不是她最想要的选择,若不然事情也不会被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将她逼到这样一个没有退路的地步。
但没有事情的绝对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如此试探出来的结果到底能不能让她满意。
不管是宁成启还是宁成阳先动手,然后呢?然后她出来主持了大局,废掉了那个敢对周家动手的人,然后呢?然后国家还是需要一个皇帝,是不是要立另外的哪一个呢?
她不知道,这才是她慌的根本的原因。
真相总是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真相还如此不能面对的时候,纵然是她也一样,高后这个名字,震慑的是旁人,是敬畏的人,对于不敬畏的人来说,这还不如周英这两个字更容易给与尊重。
“再往后,再往后再说吧。”
高后的声音很疲惫,这大概是多年来她第一次对未来慌张,惶惶终日是什么感觉,她也终于可以体会到,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让她真心感受到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矮子里面挑高子,她只能选择相对更好的那一个吗?又或者她还有别的选择。
她闭上眼睛,任由思绪放空,回想自己这一生做下的所有的事,有错有对,有赞有悔,为的就是周家有一个安稳的拜年基业,为此她付出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难道最后还是不可以吗?
难道最后真的如秦小姐所说的那样,能够给周家钱,名,却不能给周家权吗?
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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