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悠和秦小姐面面相觑，他们出来是因为实在闹的太凶不好看，当然也有一部分想要出来见识下热闹的想法，只不过苏璟疑心有点多。
又或者说假装疑心有点多。
宁成启脸色一变，怒目相向。
“苏璟你什么意思？我今日才和你第一次相见，你就要怀疑我对高后的忠诚吗？”
对一个死人的忠诚，那是表面给活人看的。
被迫跟着半夜进宫的众位官员彼此对望一眼，这些人如今才是最一脸懵逼的状态。
宁成启这是为了表态，给他们看，也想通过他们给百姓看，让京城的百姓也知道，他宁成启虽然在边关多年却依然心系故土，回来以后第一时间就是来见嫡母。
这个行动恰好应征了他出发前的说法，为了给嫡母请安，也应征了多年前他对高后的说法，为嫡母守边。
只不过那时候谁都没想到，最后会变成给嫡母送灵这个结果。
苏璟嘴角勾着冷笑，也许别人想不通看不懂他却是一清二楚，宁成启自然不是真的伤心高后之死，也不是什么为了见秦小姐和宁长悠一面，他只是担心高后没有死。
这很正常，他担心高后没有死，京城里面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布置都是一个阴谋，为的就是将像他这样有想法的藩王骗进京一网打尽。
若不是他亲眼看着高后咽气，甚至亲手碰过高后僵硬的尸体，他心中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是高后去世那一幕他是忘不掉的，因为高后去世而引发的一系列的事他是放不下的。
他瞧着眼前的宁长悠夫妻，他和这两人的关系，就是之中最好的例证。
他之所以没有再深究秦小姐在高后之死里面的责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念及以前的情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认为高后之死确实和她没有关系。
但是不代表他能够允许他们夫妻和宁成启又重新回到一条战线上去，那他这两年的一切都白费了！
幸运的是一切并没有发生，宁长悠只是拉着秦小姐冷淡的瞧了一眼宁成启，随即就走到一边退下。
这是头七之前的最后一夜，宁长悠作为侄子，是该送高后最后一程，只不过之前这几日，他一直托说身体不适没有日日守着。
但今日是最后一日，也是最关键的一日了，他无论如何都要出现的。
宁成启碰了这个软钉子，神色却没有一点变化，他现在根本不在意宁长悠夫妻到底会不会在接下来的事情中帮他，因为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主动权。
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能不能见到高后。
高后啊！
他不信这样一个命硬的女人会突然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去世了！
这不可能！
这一定有猫腻！
宁成启和苏璟之间的争吵第二次爆发，这次爆发甚至还引得一直在旁边落泪守着的张燕的歇斯底里。
张燕的眼泪不是假的，愤怒的骂着面前的两个男子。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高后都死了那么多天，还不能让她瞑目吗？竟然还要当着她的面争吵！还是为了这种事争吵！”
两个心怀鬼胎的男子不得不再次停下说话，齐刷刷的瞧着张燕。
张燕悲痛欲绝，一墙之隔的高后正静悄悄的瞧着这一幕，她的内心一定是痛苦的吧？
白天里高后已经被逼的够惨了，事实上白天的被人辨驳的事情之后，高后确实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都苍老了很多。
张燕明白这是真正绝望的表现，也知道这大概是高后真正见识到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这次的事情完结以后，高后的真正死期只怕也是不远了，毕竟她的心已经死了，活着的希望，已经完全被抽空了。
想到这里，张燕再次泪如雨下，她愤怒的盯着面前的两个人，若不是身份不便而她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她真想起来狠狠的给这两人一人一巴掌，好好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伦常。
伦常不仅仅是君臣，还有父子，而面前这两个男子都忘了，两样都忘了！
秦小姐不得不站起来，来到张燕的身边轻轻的劝慰，在场的人，若说真正为高后痛心的只怕只有她了，其他的人，甚至包括她在内，其实都是心怀鬼胎的。
这个世界纯粹的人不多了，念情的人也不多了，就是她秦小姐，在谋划这一切的时候，也早就将当年和高后的那一点情分忘却了。
但是张燕的眼泪能感动秦小姐，却制止不了宁成启和苏璟的对峙，好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消息，宁成启驻扎在坝上的军营起火了。
众人连忙走出去，看见外面红了的半边天，宁成启这下彻底面如土色到不能自理。
“怎么会这样！”
这是他唯一能说出来的话，为了今天他谋划了那么久，甚至故意将部队留在高皇帝曾经驻扎过的坝上，因为那个地方易守难攻，因为那个地方是兵家重地，因为他以为会给自己带来好运！
但是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苏璟这时候不说话，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多余的表情，内心却是惊涛汉朗。
这不是他的人做的！所以这是谁做的？谁还有能力在宁成启的眼皮子底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恐慌，做了那么多年准备，宁成启不会没有做好保护措施，他的军营绝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进的去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放火的。
能够做到的人不多，尤其是如今这个情况下，这种节骨眼还会那么做的只有两拨人，一拨人是宁成章的人，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做的必要，因为如今是三家互相掣肘着。
宁成章如果现在主动出击，甚至对着宁成启动手，就算是一击必中对自己也落不着好，毕竟宁成启虽然会因此损兵折将，但是最后受益的人却是他！
所以肯定不是宁成章干的，那就是另一帮人，顾长卿！
他猛然回头，瞪大眼睛盯着秦小姐，秦小姐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给宁长悠泡茶，宁长悠则是觉察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瞧着他。
“顾长卿呢？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他怎么不出来？”
宁长悠没有说话，事实上那日割袍断交之后，他就没有再和苏璟说过一句话，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就算偶尔有交流那也是通过眼神。
宁长悠重新闭上眼睛，将苏璟忽略了彻底，苏璟顾不得宁成启还在身边，大步走到宁长悠身边要动手。
秦小姐迅速起身拦在前面，手中是那把跟了她多年的匕首。
“怎么，你要在高后的灵前动手？”
苏璟后退一步，他刚才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这下回过神冷静下来，四下一看，周围的人全部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百官是真怕，之前他残杀骆彬的事还如雷贯耳，难道苏璟现在就要当着高后灵柩的面对着一向不理朝事的宁长悠动手。
“顾长卿哪去了，让他出来！”
秦小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垂下拿着匕首的手，刚才那一瞬间，若是苏璟真的敢动手，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朝着苏璟刺下去。
苏璟是和她有两世的渊源不错，但是就算这两世的渊源再深厚的情分，在如今已经割袍断义的情况下，她绝对不会犹豫半分。
“顾长卿有顾长卿该去的地方，该做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
这个话只能拖延，却不能让苏璟信服。
“你不知道？呵！从四年前你和他在萧家初见以后，他的一举一动你如何会不清楚？”
秦小姐缓缓的抬头看他，手中的匕首并没有收起来，却也没有用的意思。
“是吗？那这样说起来我还真要好好感谢你，若不是当初你设局怂恿顾长卿去萧家，我也就没有那个机会能够结识他。”
苏璟被噎了一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人呢！”
秦小姐缓缓抬起手中的匕首，重新置于胸前，一只手往后伸，寻找着宁长悠的手。
灵堂内，阿懒阿杜等人是没有资格进来的，所以若苏璟真的想动手，他们两个人只有互相保护的份。
好在秦小姐这些年来的名声在外，这把匕首沾过的每一滴血都在告诫苏璟要冷静。
苏璟叹了口气，换了个语气继续问。
“顾长卿人呢？”
语气换了，问题却没换。
秦小姐没有开口，她从来想说的事情绝对不会不说，而不想说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逼她开口。
但是就算是这个沉默，也已经是回答的最好答案。
苏璟眼眸深深，知道自己的猜想还是被印证了，他来不及细想整件事，门外的宁成启大步冲进来，来到秦小姐身边，迅速的一巴掌抽了过去。
这个动作来的太快，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秦小姐的匕首依然还在胸口，被她护在身后的宁长悠脸色一变，将人往自己身后拉。
“宁成启，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长悠说道，愤怒的看着对方。
刚才秦小姐和苏璟的对峙他看在眼里，没想到宁成启却突然发难！
宁成启愤怒的红了眼眶，伸手指着秦小姐的鼻子就骂。
“秦嫃嫃，我错看了你，我将那么大的秘密告诉了你，我将所有的希望托付给了你，你竟然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做出这样的事，你对得起陆青吗？”
秦小姐再次垂下匕首，这次是直接将匕首收起来，她淡淡的瞧了一眼宁成启，随即视线转而看向苏璟。
苏璟的脸色一变，尽管已经过去多年，陆青这两个字依然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心。
“代王，你刚说的跟她对不起陆青是因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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