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明知手段凌冽,对于妄图反抗的民众便毫不留情,直接便指使官兵对其暴打一顿,以示官威。许多民众受不了他这样的残暴行为,早已哀鸣一片。
阮华荣看得心里直冒火,大力推开挡他道路的一些官兵,朝着闫明知大步走去。
“闫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阮华荣因心里憋着一股火,声音免不了低沉。
闫明知一看又是阮华荣,本就烦躁的心里更添了几许不爽,“夏老板,这是我的安阳城的事情,与你无关,还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我本不欲管你安阳城的事情,可是你这样可能惊起全城暴乱,到时候你自顾不暇,怎有闲心管我们之间的买卖?”阮华荣心里真想一拳打得闫明知爬不起来,可是眼下还有重要任务在身,不能动一时之气。
“那就好,”闫明知斜眼瞥了一眼阮华荣,顾及俩人的生意,对着手下吩咐道,“你们不要动手,只是驱散他们便是。”
一听得闫明知的吩咐,这些官兵不敢再出手伤人,只忙着驱散这些抢食的饥民。这样一来,不过片刻,城西人山人海的饥民便慢慢疏散开来,徒留青石地上猩红的血迹,提醒着大家刚刚那风火电石的一幕。
阮华荣把对闫明知所有的愤怒与厌恶系数压在心底,一心想要找到他的错处,以便让他锒铛入狱,为以往所犯下的恶赎罪。为了让闫明知和修文渊对他不起疑心,他让飞鹰出城去运了一小批盐。
“夏大哥,夏大哥!”修以杏人未到,亮丽的声音便先传入阮华荣的耳中。
阮华荣这几天被修以杏给折磨得无可奈何,修以杏因为全家人都宠着她,便生得一副乖张开朗的性子,而且极其爱玩,可以说,安阳城里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她。
“夏大哥,你怎么不搭理我?”修以杏跑到阮华荣面前,娇声责怪。
“有什么事吗?”阮华荣看都懒得看她。
修以杏早已习惯了阮华荣的态度,一屁股便坐在阮华荣身边,“大哥,你知道吗,安阳城又出乱子了。”
阮华荣知道修以杏的性子,如若表达出十分的兴趣,她还不一定说,但是如果泰然自若的话,那她会自己招供的。因此,阮华荣满不在意,静静地喝着自己的茶。
修以杏小嘴一撅,也不言不语。可是,她生性是不甘寂寞的人,一肚子的话憋不住,没到半刻钟,她便老老实实说了。
前两日城西的暴乱,在闫明知的强力压制下平息。可是这些饥民饿到不行,走投无路之际便经由他人教唆,竟大规模的前往半白庵,妄图抢夺庵内的食物。
阮华荣暗道不好,急忙问道,“这些饥民去了多久了?”
“恩,”修以杏想了想,“约莫半个时辰了。”
“你认识路吗?”阮华荣没由头的问道,语气中略显一丝紧张。
“不认识,不过我可以找人带路。”修以杏一听,便知道可以前去凑热闹,高兴不已。
“那快走。”阮华荣不给修以杏喘息的时间,拉上她便急速向着半白庵赶去。
“南安,你快去搬一张桌子来抵在这里。”南竹与庵内其他几位姑子死死地抵住院门,额头溢出汗滴,咬着牙说道。
南安不敢耽搁,用最快速度搬了一张桌子抵在门上,而后还不放心,又连续搬了两三张桌椅抵在门后。南竹的压力瞬间减小不少,苍白的脸上慢慢回复正常。
南安抵在门的另一边,看着门扉因外面众人的冲撞已松动不已,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塌。门外的众人气势如虹,咒骂声、吵闹声混杂在一块。
“南竹,我们要怎么办?”南安透过门缝,能够清晰看到外面来人脸上流露着贪婪、饥饿甚至是嗜血的光芒。
南竹也从未见过这般情状,摇了摇头,万般无奈。
半白庵是女寺庙,当初建筑之人便是顾及到这一点,把院墙修得极高,而且墙垣上还倒扣着一些碎碗片、碎瓦片,院墙外也禁止种植高大的树木,防止一些不法之徒轻易进入。幸好有这一点,今日应付这些饥民,方才有喘息之机。
南安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不然只会添乱。在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后,南安终于不似起初那般手足无措了。
“南安,此时的劝说已经不顶用了,这扇门抵挡不了多久的,如果他们进来过后,我们庵里的姑子只怕是性命不保。”南安对着身旁的南竹急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一搏,至少不能让庵里的姑子有性命之忧。”
南竹毫不犹豫,“应该怎么做?”
“你看门外的饥民不是特别多,庵内的食物虽然说不够,但是也能应付一会儿。如果这些食物能让他们打起来,分散注意力,那我们就有了逃脱的机会。”南安冷静地说出自己的主意。
“往哪里逃?”南竹沉声问道。
“山叶里,”南安略一思忖,“我们在叶中居住了这么久,比这些饥民更清楚地形。逃出去后,找到山洞先避避。”
“也只有这样了。”南竹赞同的点了点头。可是身边的姑子些却极为害怕,唯唯诺诺的不知到底该不该听南安的。
“别磨磨蹭蹭了,”南安心里本来就急,眼见这些姑子浪费时间,便冷了声,“你们几个先去搬一些沉的东西来,越沉越好。快!”
几个姑子早已吓呆了,一听到南安的吩咐,一下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瞬间便开始行动。不过几个呼吸间,门上便堆满了杂物。
“你们告诉师太,要先多穿一点衣物,冬天要到了。然后再带一些便携带的粮食。”南安吩咐道,“还有,像火折子、刀之类的必备的东西不能少,得以防万一。”
几个姑子一听到要带刀,便知道事态的严重,不敢在怠慢。
抵住门扉的只有南安和南竹。
“南竹,你坚持下,我去拿些东西出来扔给他们。”南安说完便没了踪影。
一盏茶的时间,南安便搬了一大堆的吃的以及衣物在门前。南竹虽说是习武之人,可是毕竟是女子,抵挡不过。门扉以渐渐的松开,裂出手臂宽的缝隙,门外饥民兴奋的脸庞看得更为清晰。
处于生与死之境地,嗅到了一丝生存的气息,饥民们反倒摆脱毫无生气的样子,浑身肌肉绷紧,脸上的垂涎欲滴显而易见。正是这样的表情,让南安觉得他们十分一样,甚至于邪恶。百十张充满欲望的眼睑从门缝中射入庵中,直剌剌的盯着南安。
南安脚下发软,背上的衣衫因冷汗全部贴在肌肤上。
“快!这门快支持不住了!”南竹大声喝道,一下子让处于惊惧状态下的南安清醒了。
深深地吸气,蕴量起全身的力量,南安拾起一包袱食物向着院墙外扔去。由于发力过猛,南安摔倒在地,双手磨破了皮。
一墙之外,饥民眼见从里墙扔去来的东西,都不敢轻易的触碰。一个男子胆子大,打开了紧系的包袱,装满了粮食。其余的饥民眼红不已,瞬间便扑上去抢夺。于是一人扑到一人,到最后,几乎堆起来一座小山。
南安透过门缝,看着最底下的男子,双目血红,死死地盯着她,脸也涨得通红,显然已经受不住这么多的重量,被活活压死。南安一目扫过,被活生生压死的人不在少数。
南安头脑中一片空白,眼眸蓄满了泪水,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不可置信。
“南安,不是你的错!”南竹眼睛红红的,冲着站立不动却般颤抖不已的南安大吼,“你是为了救人,救我们!他们的死亡不是你的错!”
南安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南竹充满诚恳关心的面庞,泪水顺着两颊流下,奔流不息。木然地转身,南安跪倒在地,惊起一地的尘土,朝着庵中的佛像重重地三拜。起身时,南安脸上的眼泪已经被泥土吸干,额头却因用力过猛,红肿不堪,一丝血迹顺着额头流下。
坚定地,南安再次拾起地上的物品朝着门外扔去,不过片刻,地上的东西便见光。南安站立在原地,大口地喘着气,透过门缝,看着外面地狱般的场景,眼中却空无一物,像木偶般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南竹顿时觉得撞击力减小,急忙拉着南安往院内奔去。内院中还有些姑子东奔西走、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南安木楞地跟着南竹,脑海中不断的闪过刺目的红、睁得大大地眼睛、一具一具倒地的躯体,那么不真实,遥不可及,一切恍如梦境般。南竹也顾不得她,径直奔到屋里收拾起东西。南竹动作利落干脆,不过片刻便拎着两个包袱出来。
“南安,你听我说,”南竹搂住南安的肩膀,低声说道,“不要再想刚刚的事情,我们要逃出去,知道吗?你得振作起来!你必须得振作起来!庵中所有的姑子还得靠你!”
南安空洞无神的目光看向南竹,终于在她坚韧有力的眼眸中找到了一丝前进的安慰,眼中开始流动出生气,因肩负重任而燃气的生气。南安死死地握住双拳,从心底地迸发出一股力量,支撑着她踽踽前行。
南竹眼见南安脸色恢复过来,安慰地笑笑,便把包袱递给她。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南安接过包袱,淡淡的表情,淡淡的声音,“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