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问的是与何人共赏年岁花荣,与树有何干系?
叶蓉儿见薛子辰对她的答案不甚满意,不免问道:“难道这句不是再问谁和花共度春秋往复吗?”难道她理解错了?看见薛子辰面部有些抽,就知道是自己错了。
“没事多读点书,什么脑子?”薛子辰笑着戏言,眼神忽的转向桃花树上某处,凝成一点,话语陡转:“哟,果然是春天,居然有两只虫子在打情骂俏。”
“哪里?哪里?”叶蓉儿也跟着张望,寻觅了好久才见薛子辰一脸‘你没救了’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
春日里的两条小虫,其实是在暗说她‘蠢’,虽然叶蓉儿从头到尾也没反应过来,但是她只要肯定他是在拿她开涮就足够,暗恼上心头,堵了气乱嚷一通:“我是有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的。”
得了吧,她这个做事不过脑子的人他再也不相信。
“能和这桃花朝夕相伴不离不弃的本就是桃树嘛,赏花的人不过是过客而已,既然是过客那和谁赏花都无所谓吧,反正人只看几夕花开,我就是认为应该是花与树共生共荣。”
薛子辰无语问天,她还没弄明白,如果对她说白一点,其实就是想问她这么好的风景不知她有没有兴趣与他共享,她这个死小子却纠结于花的问题,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要讨论花的问题是不,那他奉陪到底,于是拆台道:“今日树头娇花,不是去年枝上朵,一岁一枯荣,树依旧,花不同。”哼,谁叫她乱了他的美意,气不打一处来。
“胡扯!”却不料叶蓉儿理直气壮的反驳,“花开在枝头,花落树根处,零落成泥碾作尘,待来年,花魂依旧。”她好似在说自己,替花喊冤,这样忠贞不二的相守,即便无数次的轮回,依旧和树相伴。
“那树呢,得了花这么多的好处,他又做了什么值得花如此的托付?”他敢打赌,没有花开的时节,树下路过的人怕是一眼也不待见吧。
“没有理由,此树花绝不开在别处枝头。”那是花的依托,离不开就是离不开。
一席话,说的薛子辰哑口无言,她口中的花,花开时与树共荣,就算花谢也为树贡献最后的余力,如此说来人与人之间却不比这花与树,可笑他自诩聪明之人,苦苦寻觅能与他共度一生的人,却不如他口中‘蠢蛋’,先一步认识到如此可贵的相依相偎。
她已经坚定了信念,而他还在徘徊。
那时他就该明白她就是那盛开时明媚灿烂,凋落时也无怨无悔的桃花,也不知现在才问她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收回思绪,低语依依。
“我是不是你全身心托付的那棵树?”
良久,也不见叶蓉儿回话,低头时才见她早睡跟那什么似的。莞尔温笑,何必问呢,答案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可是,即便花和树多情,也敌不过东风恶,一场疾风,卷走花无数……
一场温存前后也就一个多时辰,再清醒时又要说离别之语,怎么说同云已经不在薛子辰的掌控之中,他决定先前往玉鼎召集旧部,再杀回同云。
他要她一起走,可她却还有很多事放不下,不说她的亲人都还在同云,就连她辛苦调离的二十万兵将都还未脱离梅阔的掌控,她岂能在这个时候失踪,以至功败垂成。
薛子辰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再身陷险境,两人一番争论,见她坚持要回同云城,他只得退让一步。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日后的北郊城外老地方我若看不见你出现,我便亲自回城找你。”他若回城就是自投罗网,但要他扔下她,他说什么也做不到。
“我想三日应该足够。”足够她将家人送出同云城,也够时间让二十万兵将离京。
然而三日,却会有太多的变数。
就在叶蓉儿要跨出门扉的一瞬间,薛子辰又忍不住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拉住再一次纳入胸怀之中,看似轻柔细腻的动作却带着y将她揉进骨子里的执着。
他在这个朴素民居生活了几日,体验了普通百姓平淡却怡然的生活,身为一国之君,有那么几个刹那他感到欣慰,知道他的子民生活安定和美他涌起一点点成就感,觉得比荣华富贵更加实在,但他知道那不是全部,给他的子民一个太平盛世是他无法推卸的职责,然而他的幸福又是谁来施与?
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他从未想过将其据为己有,他想的也只是如何能拥有一个她。
“蓉儿,我只有你……只有你呀……”痴痴的重复着简单却寂寥孤独的话语,他并没有太过刻意去追逐权势地位,以前身为皇子时是为了自保,之后大哥做了皇帝后是为了帮他分忧,一心只想做个逍遥王爷,守着皇兄护着心爱之人就足够,然而棋局难料,世事无常,他居然也能坐上帝位,这是身为最末一个皇子的他始料未及的。
对于权势,他是厌恶的,本来亲密无间的兄弟,在皇兄做了皇帝后却分生,甚至猜忌,权势渐渐将兄弟情谊消薄,若非怀里的呆子在他们兄弟间无意的周旋,却真心的相待,他想,他和皇兄也许会兵戎相见,又或许那样他反而会自在,至少不用因为皇兄的舍命相救而负疚。
一生唯一相敬重的兄长,将江山和红颜都留给了他,是对他的报复所以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枷锁让他也承受皇兄的痛苦,还是对他的祝愿让他江山红颜一并收纳,了却皇兄的遗憾,他不得而知,只是明白如今的他无路可退,前途再无人指引,只剩下她能够和他携手并肩,她的一双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
薛子辰的举动看在叶蓉儿的眼里却并不觉得他软弱,她所能感受到的是他无法言明更无法表达的珍惜,是怎样的‘离不开’才让一向冷静持重的他释放出如此强烈的情绪,又是怎样的‘舍不得’使得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红了眼眶。
注视着他潋滟起波澜的狭长双眸,修朗的眉目满含深情,更多添几分清愁,怎么看都叫她不忍,美玉般的人儿居然也被她磨成一块遇水则润的雨花石,真是她的罪过。
叶蓉儿的身高已不算矮,但吻上他的眼睫时仍然要踮起脚跟,一丝丝苦涩和咸腥浸入唇缝,吞如腹中却将柔情化作甜蜜。
她是他迷惑的因,也是他解惑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