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乘火打劫鼠辈徒劳 回首往昔凶僧感慨 五
作者:碧游宫主人      更新:2019-10-03 23:26      字数:2036

我这一声喝罢,楼顶梁上忽地传来一声冷笑,遂即说道:“贵官不必惊慌,劳驾把烛火点上,容我现身相见。”其声音娇柔,竟是个女子,而且故意低声,似乎怕惊动别人似的。我抬头一看梁上,无奈屋中漆黑,只辨认一点楼顶梁影,却瞧不清她藏身之所。我明知来者不善,却也不惧,依然赤手空拳,竟自依言取来火种,重又点燃蜡烛。烛光一明,猛见对面远远的站定一人,竟不知她从梁上何时下来,居然声息俱无,这一手轻身功夫不在我之下。我借着烛光向她细看时,确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面容娇丽,全身青绢包头,青色紧身排襟短衫,腰束绣带,亭亭俏立,别无异样。

我正猜想,这女子是何路数,何以至此?她已走近几步,左拳平胸,右掌平舒往左拳一合,向我微微一俯腰,竟然是峨眉弟子所施的礼节,我立时脱口噫了一声,我一面还礼,一面问她究竟是何人?深夜到此有何见教?那女子说道:“你在山中窥探多日,竟不知我是何人!”我问道:“你是下五门人?是这山中的盗寇么?”那女子对我说道:“非也,实话对你说吧,我丈夫是下五门的门长,此山是他的家宅,这山中本无盗贼,是我丈夫的兄弟,没事常与绿林中的下九流来往,适才见你的本领,十分的高明,定是名家传授,但与你同来的,却没一个有你这样的本领,你冒然进山,如遇见他,定寡不敌众,到那时反为不美,依我之言,你便在这里等着,我家中今日有喜事要办,等一切停当后,我和丈夫将那些盗寇擒来,只有一样,我那小叔子不能给你,要按山中家法处置!”

我见她一个女流武艺竟然如此了得,何况还有丈夫、兄弟,心中当下起了几分惧意,听她如此一说,当即答道:“那好,本官在此等阁下三日,如果到时如阁下所说,我当即离去,若是三日不见阁下,那就别怪本官动兵,如何?”那女子闻言答道:“一言为定!”说罢又对我一礼,转身跃窗而去,我看在她的背影,想起我那苦命的娘子,心中无比凄凉,不由呆呆愣住。

这一夜,我直到天明方才睡下,等到醒来时已是深夜,凭窗眺望,四周悉悉索索的,像是有什么东西躲在林中,我仗剑四外巡视一遍,未见半点异象,回转屋内,又想起昨夜的那个女子,也听闻过此山中,有两个神出鬼没的侠盗,乃是一对夫妻,江湖上称男的叫做剑魔,女的叫做九天魔女,不知这对夫妻和下五门是什么关系,附近的酷吏贪官,在他夫妻手上送掉命的不计其数,贫民穷户受过他们恩惠的,更是口碑载道。又想起那女子对我行的是峨眉的礼节,断定此女是峨眉千佛庵中的人物,按年纪推算或许是我妻子的师姐妹,当下再也坐不住,带了随身的兵刃,趁着茫茫夜色,便要往群山深处探查。

正要出屋时,忽听房顶上有几声轻微的响动,当即故作不知,作势往屋外走去,猛然飞身跃上房梁,双掌往屋顶上一推,登时破了一个大洞,件屋顶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看身形是个男子,我大吼一声,那人也吓得不轻,竟不答言,拔出一口明晃晃的宝剑,朝我刺来,我以一条铁哨棒相还,斗了二十余合,我那些贴身卫士纷纷赶来,那人见此情形有些惊慌,大袖展处,一个旋身,活似飞起一只灰鹤,由上而下向我扑来,一把宝剑舞动如旋风一般,我用铁棒将剑势破开,举拳朝他右肩打去,那人一塌身,竟施展出下五门独门功夫‘混元一气功’,飘飘大袖贴着我肩头一扫,嘴上喝道:“下去吧!”

我这一拳虽将他打中,也被他以气功抛出去数尺,脚下一软,从房顶跌了下去,待到再次上房时,只见那人如同一只展翅的夜鹰,一个‘细胸巧翻云’落在庙院外,头也不回往山中去了。我抄着铁哨棒,追了上去,开始身后的护卫还能跟着,跑出十余里地,只剩下我一人,又跑了五六里,已在深山密林之内,面前现出一座直插霄汉的山峰来,那人的轻身功夫并不比我高明多少,只是仗着地形熟悉,如同一只老猿般攀上了山峰,我在后紧追不放,追至山巅豁然开朗,焉知这崇山峻岭之巅会有一片庄园,占地足有十数亩,里头点点灯火,似有人出没。我被眼前的场景怔住,再看那黑衣人已跃入一座宅院中消失了踪迹。

我心想此地必是贼人的巢穴,说不定那黑衣人便是女子的丈夫,引我至此居心叵测,倒是起了好胜之心,跃入院内,想会会二人,谁知院内挂满红绸子,正屋亮着灯火,门前贴着两个大大的喜字,我正在迷惑之际,忽的房门一开,我忙隐住身形,只见从门内跑出两个男孩,一大一小,大的十来岁,手中拿着一颗大苹果,小的也就六七岁,追着大孩子要吃的,两个孩子欢天喜地,有说有笑的。

我看着那个大点的孩子,似曾相识,正要上前询问,倏然一个身着大红的青年男子从屋中出来,这人的脸红扑扑的,身子微微打晃,像是喝了许多酒,对着两个孩子喊道:“你们俩个消停些,这般晚了,阴伯伯和婶婶都睡下了,浑儿你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带头胡闹,快将元儿领进来,你姑姑有话要对你们说!”

我看清这男子的脸,顿时心头火滚,这人竟是数年前,被我失手打伤辞师远行的二师弟任寿,名叫浑儿的大孩子,分明是我妻子的侄儿凌浑,那个小的不是我的孩儿伯元又是谁?当时我脑袋嗡嗡乱响,心想我的妻子怎么和任寿在这荒山绝顶,同处一室,还身着大红,门贴双喜,分明是新人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