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苗姨就到医院来送早餐,从病房门口看到何震正在和来检查的医生说着话,觉得不好突然打断他们,就在门口等了等。
“已经退烧了,今天可以回去了。但是一定要注意休息,也要保持好心情,均衡饮食……”医生说着。
“好的。”何震答应着,瞥到狄墨正在扎头发,头发扎完了还剩了一小缕垂在后面,便过去把她发圈揪下来,要给她重新弄。
“干嘛呀你?我都扎好了又给我弄下来。”狄墨回头怪他。
“头发都扎漏了一绺,还是我给你扎吧。”何震把梳子拿过去,给她梳了一个马尾,利落的用发圈绑好。
医生见状笑了笑,正好事情也交待完了,便出了病房。
苗姨站在门口远远看着那两人并肩站在那里,只觉得好似金风玉露一样般配。
“苗姨,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狄墨看见了她,走过去帮她拿手里的东西。
“使不得,你才刚好呢。”苗姨不叫她拿,自己提着早餐进去了。
狄墨哭笑不得,“我只是感冒,也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没那么柔弱的。”
“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哪家不是娇生惯养的。虽然现在感冒好了,还是要养两天,不要乱动了。”苗姨一边把菜摆出来,一边念她。
“吃完饭带你回去,给你买了件东西已经送到家里去了,你肯定喜欢。”何震和她说道。
“不会又是什么宝石玉佩吧?我真的消受不起,我也不喜欢那些东西。”狄墨直接拒绝。
这几天她算是知道这帮有钱人是多么不把钱当回事,金银珠宝简直如土一样的送人糟蹋。
可她就一个小老百姓,为了避免被那些宝贝压死,还是敬而远之吧。
“不是首饰,回家你就知道了。”何震故意和她卖关子。
吃完了早饭,狄墨终于可以出院,苗姨把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带着,一行人坐车回了苍山别墅。
刚从车上下来,何震就略带急切的拉着狄墨去看那件给她买的东西。
那东西是一个大纸箱子,长约有一米六,横着摆在大厅那里,用打包带捆的很严实,箱子正面印着“煌韵民乐”四个大字。
狄墨对这个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国内古筝最顶尖的一个品牌,凡是学筝之人,没有不知道这个牌子的。
因为煌韵的琴音色好,制作精致,高端的款式甚至能到十几万一台琴,她从前也只在别处弹过一回,根本买不起。
如今有一台摆在眼前,她觉得心都在砰砰地跳,快步走过去看那大箱子,很想拆开看一看。
就看一看。她这样告诉自己。
何震递给她剪刀,示意她剪开带子拆开包装。
她有些颤抖的接过来,犹豫了片刻,咬咬牙快速拆开了纸箱子。
箱子里的琴罩着一个绿色的布制琴包,还垫着保护用的大块白色泡沫,她把琴抱出来横放在地上,拉开琴包,看清了琴上的款式时惊得呆在当场。
“玉影常驻”典藏款!
这筝的雕工纹路美到惊心动魄,狄墨摸了摸那暗紫色的木质纹路,感觉犹如婴儿肌肤一样细腻。
起码要七万块……
弹琴之人对好琴没有任何抵抗力,何震如此投其所好,叫她有些害怕。
“怎么了?”何震见她本来很激动兴奋的摸着琴,突然又收回手不动了,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琴太贵太好,我用不起。”
说完狄墨蓦地想起一句“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经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所有轻易获得的馈赠,都要付出同等代价。
那她呢,要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石头坠入深渊,一直一直往下落着,不知道什么跌到地底,粉身碎骨。
何震其实很期待她收下这礼物能高兴起来,但她不过激动片刻就又一次拒绝了他送的东西。
明明她看见那琴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却忍着不去碰,还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我说你用的起,你就用的起,你要是不想要,我现在就烧了。”他的声音愤怒里又带着失望,“高俊,拿出去送到外头,叫老潘劈了生火!”
高俊得令,接着就把那琴拿起来。
“不行!”狄墨简直要心疼疯了,扑过去把琴夺回来,“怎么能这么暴殄天物!”
何震冷冷的说道,“既然你不要,这东西留着也没用,怎么处理那是我的事,我愿意劈了烧了和你有关系吗?”
狄墨抱着那琴,气的全身血液瞬间都涌到头顶,狠狠心豁了出去大声说道,“要!怎么不要,这是我的,谁也别想烧了它!”
她绝不能让这琴被当柴火烧掉,代价也好粉身碎骨也罢,都抛之脑后不再去想了。
她再看看怀里的“玉影常驻”,激动地把脸贴在琴头,想真切的去感受它的存在。
得此名琴,此生都圆满了。
她小心的把琴放下,癫了似的跑去纸箱子里扒翻配件,找出来一套用来支撑琴弦的筝码、调音扳手、弹琴用的古筝指甲和胶布,还有一对放琴的架子等等,都十分齐全且是非常好的品质。
何震看着她捧着那堆东西傻笑,也不知道在乐什么,但是可以确认她非常非常的喜欢。
过了一会儿她不傻笑了,又开始忙活,把那二十一根琴弦挨个装上支撑用的木头筝码,又一根一根不厌其烦的用扳手来回调音,看着和打了鸡血似的精神。
何震上午无事,就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调琴。
她调一根琴弦就弹几下听听,流水似的声音从她指尖淌出来,未成曲调却格外悦耳。
所有的琴弦调好后,她裁了胶布粘上指甲,准备随意弹一首试试音色。
苗姨本来在外头晾衣服,闻得筝声响起,惊喜的进屋去瞧。
只见狄墨坐在琴边,看着仿佛是无心的拨弄琴弦,弹出的旋律却婉转多情,如泣如诉的格外动人。
苗姨这才知道她竟有这才艺,待她弹完不由得给她鼓掌,“真好听,绕梁三日不过如此了!”
狄墨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许久没练了,只是试试音。”
“这琴怎么样?”何震问她。
狄墨没说话,弹了一首喜气洋洋的曲子给他,喜爱之情不言而喻。
何震听着那曲子,突然想起初见她的那一晚。
她穿着墨绿色旗袍微微一笑的样子,真的美极了。
美的像一枝带着朝露的清荷,在雾气氤氲的水里安静开放,使他想起了小时候最喜欢的一句诗: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