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眠看得“哎哟”一声惊叫,诧道:“好奇怪呀!”
使刀大汉异常剽悍,人被掌力震退,一提气,又飞快冲上来,抡起单刀,挡在了车前。
老者冷笑一声,道:“好啊!看来,你真的是活腻了。”说完,右掌一招“飞钹撞钟”迎胸拍了过来。
聂仙儿突然睁开双眼,撩起车帘,仔细一瞧车前和车后的打斗形势,低声对徐凤眠道:“奇怪什么?”
徐凤眠道:“那老头子眼看已被刀光圈起,怎么会忽然反败为胜,打了这位大叔一掌呢?”
原来,车后耍判官笔的大汉,在两人联手逼迫之下,形势危险,车后的鏖战,仍然保持着不胜不败的僵局,车前使刀大汉,看似占尽上风,却出乎意外地中了赤手空拳的老者一掌。
聂仙儿道:“凤弟不懂武功,自然看不出了。”
话音刚落,突然“砰”的一声,使刀大汉手中的单刀,居然被那老者右手一掌震得飞了出去。
局面,顿时又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老者似乎已露出杀机,左手,随着右掌拍下来,击向大汉的前胸,大汉原先就已受伤,半边身子运转不灵,眼看已无法避开这强劲的一击,
徐凤眠吃了一惊,忽觉眼前一花,一条黑影电闪飞出,揉了揉眼睛一瞧,原来是聂仙儿突然掠出,向老者劈出的掌势直接迎了上去。
这是极快的一瞬。
徐凤眠目不暇接,耳边已响起了一声闷哼,气焰嚣张的老者,突然踉跄退后数步,一条左臂,就像打了霜的茄子,软软垂了下去。
聂仙儿望了望使刀大汉一眼,问道:“伤的很重吗?”
使刀大汉面泛愧色,强撑道:“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他说的嘴硬,但聂仙儿已看出他伤得不轻,虽然不会致命,但,眼下也得好好休养一下。
聂仙儿一伏身,捡起单刀放在车上,低声说道:“你快上车去休息,等一下,咱们还得赶路。”交代完这些话,她娇躯一闪,又向老者欺去。
老者左臂上的“曲池穴”,被聂仙儿一击即中,一条左臂,已难以再听使唤,但,他的神智仍然清楚,眼见聂仙儿攻近身前,右手一挥,扬沙拍出一掌。
聂仙儿去势如风,招术随势而发,右手五指半屈,本是点向老者的‘璇玑穴’,见他右掌倏忽劈来,中途变招,点向了他的右腕。
老者被她打伤,吃过一次苦头,知道她武功高过自己很多,赶紧一沉右腕,身子也同时向后退去,准备取下兵刃迎敌,却不料聂仙儿那半屈的五指,突然伸直,弹了出来,挟着几缕锐厉的指风,急袭而至。
老者只觉腕上脉穴一麻,全身的劲力,霎时卸去,退势一缓,便颓然跌倒在地。
就在这一刹那间,聂仙儿已近身,右手连挥,点了他身上四处穴道,令他无法动弹。
徐凤眠亲眼目睹聂仙儿出手克敌的快速手法,心中又是敬慕,又是欢喜,暗道:原来,仙儿姐姐有这么高强的武功,之前不理不睬,只不过是不屑与这般废物动手罢了……
他心念转动之时,聂仙儿已飞身闪到车后,给挥舞判官笔的大汉递了个眼色,命他退下,自己则接替他的位置,赤手空拳地与两人相搏。
这三人之中,以老者武功最强,两人眼见老者像只癞蛤蟆一般躺在地上不动,生死不明,心神受到影响,因此大乱,更何况聂仙儿出手又快,不过四五个回合,聂仙儿已制住两人的穴道。
徐凤眠心头大感畅快,高声欢呼道:“姐姐的本领真大啊!”
聂仙儿仰望了两只凌空飞过的信鸽一眼,眉宇间,隐隐泛起一片愁容,目光投向那使用判官笔的大汉,幽幽道:“咱们行踪已泄露,对方不得手,绝对不肯轻易罢休……”
徐凤眠打岔道:“姐姐武功如此高强,怎么胆子却小的很?就算再有人追来,也一定打不赢姐姐的。”
聂仙儿看着他,淡淡一笑,道:“凤弟,你不知江湖上的事,其实,中原武艺博大精深,姐姐这点皮毛功夫,只不过是萤火烛光而已,家母的武功,何止强我十倍,也是难免身受内伤而亡。”
徐凤眠呆了一呆,喃喃自语道:“雪姨是受内伤而死的吗?她几时和人打架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聂仙儿再略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转身指挥背判官笔的大汉,将三个敌人用绳索捆起,再点了他们几处要穴,弃置荒野之中,再选一匹健马,套上车辕,遥指前面一座高峰,道:“尽快把车赶到那座高峰山坡处。”说完,轻盈一掠,飘落于马车之上。
大汉心头疑惑,但却不敢多问,依照聂仙儿的吩咐,扬鞭驱车。
聂仙儿探手,从怀中摸出了两粒丹药,交给负伤大汉服下,才轻轻叹息一声,低声对徐凤眠说道:“家母虽为令尊所救,但,她其实已内伤严重,命不久矣……”
徐凤眠奇怪道:“诶,不对啊!雪姨在我们徐家,住了数月之久,如果是早先受过重伤,岂能活那么长时间?”
聂仙儿叹道:“家母内功精湛,承蒙令尊相救之后,强行运功稳住伤势,凭借随身携带的一瓶灵药,才得以保住性命。行动上,看去虽与常人无异,其实每日都在默默忍受着伤势发作之苦,若是我能早到两个月,或许就可助她治疗伤势,至少,也可护她离开府上,访求名医,那时,她的武功尽失,孤身一人,实在难以承受长途跋涉之劳累,不曾想我偏偏晚到数日,竟成诀别,永难再见家母一面。”
徐凤眠道:“可是,雪姨既然能支持数月不死,为何竟不能再多等几日呢?”
聂仙儿解释道:“家母伤势过重,全凭药力相辅,才守得一口元气不散,灵药耗尽之后,家母自知难以再存活人世,这才预先写下遗书,悄悄躲进枯井井底,安然死去。”
徐凤眠听到这儿,回忆起雪姨待自己的万般好处,不禁黯然失神,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长叹一声,带着哭腔道:“原来,雪姨是怕我们知道她离世而伤心,所以才留下告别的书信,要我们误以为她是有事离去了。”
聂仙儿道:“除此之外,还怕给你们惹来诸多麻烦。”
徐凤眠沉吟片刻,道:“姐姐,我还有一事想不通。”
聂仙儿道:“哦?什么事?”
徐凤眠道:“天涯无疆,姐姐是如何找上我们家的?”
聂仙儿道:“家母早在丹桂村外,留下暗号,只不过,除我以外没有其他人认得罢了。”
徐凤眠又道:“这么说,姐姐可在书房里,看到雪姨留下的记号,才明白她躲在枯井中死去了吗?”
聂仙儿点点头,道:“家母在你的书房里,留下了朱红色的死亡暗号,并指出藏尸所在,所以,我看到那记号之时,才失手打碎了瓷碗。”
她举手拂拭一下扑簌簌滚落的泪水,接着道:“家母的遗书中,谈到了凤弟你,说你虽已得家母传授了上乘内功的坐息之法,但,尚未能够登堂入室,解析奥秘,若是修为有误,不但难以消泯你先天的身体缺陷,躲过二十岁必死预言,且将促成提早死亡,岂非恩将仇报了?所以,她才在遗命中要我指点你,要不然家母遗嘱,就算你再如何苦苦相求,我也不敢带你同行。”
徐凤眠道:“这是为什么呢?反正……反正我也并没有多久时光可以活了。”
聂仙儿道:“时日虽短,总还有五年六载,但,你若是随我同行,那就难以预料了!也许,就连今天也活不过去……”
话还没有说完,忽听一阵急促的喘息之声,传入耳中。
聂仙儿转头望去,只见静坐养息伤势的大汉,满脸胀红如猪肝,好似一口气,吊在了咽喉之中,无法顺利出来似的。
聂仙儿扬手一指,点在大汉后背上。
只听他长长吁一口气,喘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胀红色,也逐渐消散开去。
徐凤眠惊奇道:“仙儿姐姐,他怎么了?”
聂仙儿道:“他运气疗伤,岔了经脉,若非我及时出手帮他,点了他岔气的脉穴,今日,他纵然不死,也将落得终声残废。”
徐凤眠一伸舌头,骇道:“原来练武功,还有这么多麻烦。”
正说时,忽见大汉缓缓睁开眼睛,冲聂仙儿抱拳道:“多谢姑娘两次搭救。”
聂仙儿心中正忧苦,只是淡然一笑,也不答话。
马车中,突然静了下来,只有辘辘的车轮声,划破了山野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轮声戛然而止,车帘外面,响起了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姑娘,车子已无法再前行。”
聂仙儿一掀车帘,跳下马车,只见晚霞绚烂,已是太阳下山的时分了。
徐凤眠站起身子,放眼四眺,只见群山起伏,一峰独秀,岭上的积雪,在夕阳返照下,一片银装玉琢的世界,不禁心胸为之一阔,大声笑道:“好美的一片风景!”
聂仙儿回头,见他脸上笑得灿烂,全然不知大难临头,心中恻然,暗想道:他父母施恩于家母,我如果不能保住他的性命,纵然活在世上,也是内疚一生。
这样一想,聂仙儿的心头,不觉地激起豪气,打量了四下的地势一遍,果断道:“咱们将车丢在此地,徒步而行。”说完,当先举步,向前走去。
徐凤眠在两个随行大汉的搀扶下,不知不觉,越过了几处驼形山峰。
聂仙儿在一处悬崖前停下脚步,道:“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儿过夜,你们先去清扫积雪,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一纵,人已飘远了一丈开外。
徐凤眠一路上,虽是被人扶着,但,走起路来也是亲历而为,没有偷懒,此刻停下,他才抽空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势。
只见停身之处,形势险峻异常,一面高峰耸立,峭壁千仞如斧削,三面深谷百丈,触目惊心,除了来时的一条蜿蜒小路,可攀登之外,再无其他路径。
徐凤眠目光转动,只见刚才两个大汉,都在不停喘息,鼻尖沁出黄豆大的汗珠,显然耗了不少力气。
徐凤眠心里感激,望了两人一眼,亲切问道:“两位大叔贵姓?”
背刀大汉道:“公子这等称呼,我等可担当不起……承蒙下问,贱名裴祯。”
肩挎判官笔的大汉接着道:“小人叫作寇洵,请教公子大名?”
徐凤眠笑道:“我叫徐凤眠。对了,两位大叔是我仙儿姐姐的什么人呀?”
裴祯轻咳了一声,道:“咱们都是聂姑娘的属下,公子以后有什么事,也可尽管吩咐咱们去办!”
徐凤眠道:“哦?我那仙儿姐姐,到底是何等人物?”
裴祯与寇洵愣了一愣,相互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道:“公子还是自己去问姑娘吧!”
这时,聂仙儿恰好回来了。
徐凤眠迎上去,刚想发问,却被聂仙儿抢先开了口,她对徐凤眠柔声说道:“凤弟,刚才山下的那番搏斗,你亲眼看到了吧。”
徐凤眠把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笑道:“是啊!姐姐本领高强,凤眠好生羡慕呢。”
聂仙儿道:“这不过是几个马前小卒,强敌高手,即将赶到,他们有灵鸽追踪,今晚只怕难免会有一场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