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听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缓步向室外走去。
徐凤眠突觉胸中热血上冲,紧随无为道长说道:“道长不用叹气,贵派这次纷争,全由我徐凤眠身上而起,只要我离开此地,他们就不会再来惹事了。”
无为道长回顾了徐凤眠一眼,道,“好倔强的孩子。”
突然,他纵身一跃,飞出室外,口中厉声喝道:“什么人?”呼的一掌,遥遥劈出。
花树影中,陡然跃出一条人影,右手一挥,接下了无为道长一记劈空掌力,人却借势飞跃出两丈多远,口中冷然答道:“武当掌门,名不虚传,好雄浑的劈空掌力。”话声划空而去,一闪而没。
无为道长也不追赶,两手左右探出,分别一捞,反身一跃,飞回丹室。
徐凤眠凝目望去,只见无为道长一手抓着一个青袍道童,两人背上长剑,尚未离鞘,显然还未和人动过手,已被人点了穴道。
无为道长在两人身上查看了一阵,突然双手齐分,拍在两个道童的右肩灵门穴上。
只听两个道童长长吁了一口气,同时转动眼珠,望了无为道长一眼,面泛愧色,拜伏地上,道:“弟子等无能,替本门丢人现眼,愿领责罚。”
无为道长摇头说道:“起来,不怪你们,今夜来敌之强,大出了为师意外。”
他心知这两个道童定然是被翔龙尊者点中穴道,以那翔龙尊者武功,无为道长自知尚非敌手,何况两个随侍弟子。
两个道童伏身一拜,道:“谢师父破格施恩。”
无为道长一挥手,道:“丹室花树之中,可能已潜伏着不少武林高人,你们在丹室一丈之内警戒,只要那隐身在花树中人,不犯丹室,那就不用管他。”
两个道童应了一声,霍然拔出背上长剑,并肩而出,这两人吃了一次苦头,哪里还敢大意,仗剑贴背而立,四外搜查敌踪。
无为道长脸上泛现出一片深深忧郁之色,目光却投注在丹室中的青色火焰之上。
徐凤眠望着无为道长忧苦的神色,心中百念杂陈,往事历历,尽浮脑际,暗暗地忖道:我徐凤眠怎么是这样一个不祥之人,生我那年,父亲被陷害罢官;雪姨对我亲情如山,但却死于枯井之底;聂姐姐待我好,此刻却生死下落不明。我到了武当不足三日,却替武当一派招来了许多麻烦。心念一动,愈想愈觉不错,只觉热血沸腾,突然失声叫道:“我是个不祥之人,谁也不能管我!”
无为道长一怔,道,“孩子,你怎么了?”
徐凤眠小脸庄肃地说道:“我要问你几件事情,你可不许骗我。”
无为道长只觉他双目充满激愤之色,不禁一皱眉头,道:“孩子,你问吧。”
徐凤眠道:“你说过,我如果要离开此地,你决不拦阻于我,是吗?”
无为道长道:“不错。”
徐凤眠突然伏身拜了一拜,道:“道长待我一番恩情,徐凤眠终身不忘,我若能活在人世,学会武功,定当报答今日恩情。”
无为道长茫然说道:“孩子,你要干什么?”
徐凤眠道:“我要离开这里。”
无为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眼下强敌环伺,三元观中,到处杀气弥漫,你手无缚鸡之力,身上余毒未净,你要到哪里去?”
徐凤眠道:“不用你管。”大步向丹室外面走去。
无为道长身子一闪,拦在徐凤眠前面,道:“孩子,你如果真要修学武功,贫道当倾尽全力栽培你!”
徐凤眠摇摇头道:“道长盛情,我感激不尽,但我不要拜在你的门下,我要走了。”
忽听微风飒然,一个蓝衣仗剑的少年,拦在丹室门口,挡住了徐凤眠去路,长剑上血迹未干,顶门间汗水隐隐,显是刚经过一场剧烈的恶战。
徐凤眠望了少年一眼,昂然挺胸,大步走去。
蓝衣少年左手一抄,抓住了徐凤眠,道:“不知进退的孩子,武当掌门人是何等身份,收你为徒,那是你的造化了。”
无为道长慈和地接道:“贪念一动,灵智立闭,贫道数十年,一直严令约束门下弟子,不得妄生是非,想不到仍是免不了和武林同道,闹出这一场风波……”
徐凤眠接道:“事由我起,如若我离开了武当山,他们自然不会再找上三元观了。”
无为道长道:“话虽不错,不过……”
徐凤眠道:“不过什么?道长可是也想用我作饵,诱我那聂姐姐,逼她交出禁宫之钥吗?”
他这段时光之中,连连目睹江湖上的凶诈,似是长大了不少,词锋大见犀利。
无为道长道:“贫道虽有一窥禁宫之意,但却并无用你作饵之心。”
徐凤眠道:“那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无为道长道:“三元观激战正烈,你不会武功,如何能走得了?”
徐凤眠庄严他说道:“来人虽多,但他志在擒我作饵,绝然不会伤我。”
无为道长道:“你若肯投在武当门下,贫道当不惜闭关三月,疗好你三阴绝脉,你禀赋骨骼,都是上上之材,不难尽传贫道衣钵。”
徐凤眠大眼睛眨了一阵,说道:“你比那翔龙尊者如何?”
无为道长闻言,脸色一变,沉吟不语,良久之后,才突然一挥手,道:“师弟,放开他。”
蓝衣少年心中虽然不愿,但又不敢抗拒师兄之命,左手一松,放开了徐凤眠。
徐凤眠右手腕被蓝衣少年握了一阵,他虽然未敢用力,但徐凤眠已觉血脉不畅,右腕隐隐作痛,正待举步走去,突闻衣袂飘风之声传来,几条人影疾奔而至,一字排开。
左边两人,正是向阳坪璇玑书庐主人宇文邕,他身侧,紧随倒提长剑的素手书生成英。
靠右两人,却是闽滇二贾,这时,两人手中都还握着兵刃,包东左手拿着宝光闪闪的金算盘,包西的左右手,分握着护手银圈和铁笔。
蓝衣少年突然一挫腰,直扑过去,快如电火,长剑挥转,剑花飘飘。
无为道长低喝一声:“回来……”
蓝衣少年应声而回,来去之间,不过是眨眼工夫,就这一瞬之间,他已向闽滇二贾攻出三剑,逼的包东、包西,齐齐挥舞兵刃,封架他的剑势。
蓝衣少年心中不服,沉声对无为道长说道:“今夜如若让这几人活着离去,传到江湖之上,岂不大损咱们武当派的威名?”
宇文邕和闽滇二贾,似是都不愿和武当派结下梁子,对蓝衣少年狂放的口气,都未出言反驳。
无为道长脸色严肃,未理蓝衣少年相询之言,两道眼神,却扫掠了宇文邕和闽滇二贾一眼,道:“诸位能在本派森严的戒备之下,闯过重重拦截,直逼丹室,足见高明了。”
包东哈哈一笑,道:“贵派弟子,泱泱大度,未出全力,咱们兄弟才得闯过拦截……”
宇文邕接道:“这话不错,如若贵派中散布要道之上的弟子,全力拼战,兄弟也难冲过重重防守。”
无为道长淡然一笑,道:“诸位武功高强,贫道自知门下弟子之能,绝难拦挡得住,以诸位的功力,想必伤了本门中不少弟子。”
说话之时,目中精芒闪动,不停向几人脸上打转。
金算盘包东笑道:“咱们兄弟,虽然侥幸的闯过了贵派三道兰截,但却是兵不血刃,互无伤亡。”
宇文邕道:“兄弟点伤了贵派中三名弟子,但事出非常,情非得已,兄弟不能让五剑合璧,组成贵派那扬名天下的五行剑阵。”
就在这时,忽闻厉叱怒喝之声传了过来,显然尚有多处,恶战正酣。
无为道长脸上的愠色渐渐平和,微微一叹道:“今夜中来了下少武林高手,乃百年以来,我们武当从未有过之事……”
包东接道:“咱们做生意的幸未辱命,如约而到,不知道兄可否卖给咱们生意人一个薄面,让我们把人带走……”
宇文邕冷笑一声,接道:“包兄说的未免大轻松了,兄弟在此,如想轻轻易易的带人而去,岂不是使兄弟难看吗?”
债阎王包西道:“哼哼!宇文兄,若硬想插上一脚,那咱们只有各凭手段了。”
包东打了两个哈哈接道:“事关血本,我们兄弟赔不起这笔买卖。”
蓝衣少年突然接口说道:“天地辽阔,何处青山不埋骨,诸位想拼命,最好不要在我们的三元观中。”
无为道长道:“如若贫道推断不错,定还有武林高人赶来,四位最好是能再耐心等待一会。”
语声甫落,耳际间已响起衣袂飘风之声,三条人影,有如闪电般,疾跃而入。
闽滇双贾和宇文邕,都不自禁的转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色的银灰劲装,黑布包头,只露出两只寒光闪动的眼睛,手中各提着一柄长剑。
从三人飞跃身法上,和那冷电一般的眼神中,不难了然,都是内外兼修的一流高手。
无为道长心头暗生惊骇,忖道:这三人不知是何等来路,竟然能闯过拦阻的弟子……
心中念头未完,又是两条人影,并肩跃入。
这两人装束十分怪异,左面一人,身着大红长袍,前胸之处,用金线绣了一个火炬,背上斜着一柄三尺八寸长短,儿臂粗细的青铜管子,手中倒提了一把亮银打穴镢,年纪四旬上下,短须如戟,一副马脸,一双三角怪眼,精芒外射,身高在八尺以上,头戴着一顶金冠。
右面一人,长发披肩,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长袍,腰间却系了一条白麻绳子,手中提一支蛇头拐杖,足登着高腰白靴。
这两人一入三元观,放缓了脚步,大步流星,旁若无人一般,直向丹室走去。